第 16 章(1 / 2)

季行覺神色自然,挑了挑眉:“半年前離開帝都?”

戚情在仰望著他,他在俯視著戚情。

很奇妙的角度。

戚情指尖一頓,撫平最後一絲褶皺,站起身,目光鎖定在他眼底:“伊瑟·萊斯特文離開帝都的同時,你在人前消失了長達十三天,沒有請假,這期間你去了哪裡?”

“雖然不知道你是從哪兒得來的消息……”季行覺唔了聲,“五月底帝都很熱,你也知道,我每年夏天都會生一場重感冒,醫療艙對這種症狀是無解的,十天半月才能好。”

戚情眼底的神色微微一動。

“至於沒有請假,那當然是因為請假會扣工資,在家辦公和在學校辦公都差不多,我一直有和實驗室進行數據反饋,你要是懷疑,可以去查記錄。”季行覺眨眨眼,玩笑道,“我明明生著重病還在堅持工作,元帥大人卻冤枉我,下次的資金是不是該再上調些了?”

戚情不置一詞,帶著審視,分析他的每一個表情和動作。

這個房間是季行覺所熟悉的,但那時候,戚情不會這樣充滿懷疑地望著自己。

不知道過了多久,戚情撇開視線,越過他從衣櫃裡拿出件浴袍,話音淡淡的:“聽說C9的實驗效果不夠理想,等你什麼時候研製出了與真人無異、卻比真人更為忠誠的間諜仿生人再說吧。”

話畢,他大步走進了浴室。

季行覺長長地鬆了口氣。

看來戚情隻是胡亂猜測一下而已。

他扯扯衣領,靠著衣櫃平複了會兒,溜達到浴室門口,隔著門懶洋洋地問:“元帥大人看了項目計劃?”

浴室裡傳來嘩嘩的水聲,戚情卻依舊聽見了他的聲音,低沉的嗓音隔著門傳出,有些縹緲:“嗯。”

“感覺怎麼樣?”

“不怎麼樣。”

“哦?”

這個項目表麵上是開發研究新型智能仿生人,在市場上售賣,實際上是在研製間諜仿生人。

雖然能派出去的間諜,都是被帝國主義洗腦得徹底的,但人就是人,人的見識會有增加,閱曆會有豐富,認知也會有改變,連最堅固的礦物都會風化,相信人性是件風險極大的事。

人不能像機器一樣永遠忠誠。

“仿生人再怎麼像人也不是人。”戚情的嗓音冷冷淡淡,“他們無法理解人類的思維,也永遠無法替代人。”

季行覺嘴角的笑意一滯。

“長得再像人,內裡也還是堆機械骨骼。”戚情補充。

戚情說得很對,客觀而現實。

科幻電影裡,機械進化出智能的可能性,實際約等於零。

季行覺歎了口氣:“元帥大人,你在我這個項目負責人麵前這麼說……”

嘩嘩的水聲忽然一停,窸窣一陣,浴室門被推開,頭頂罩來片陰影。

迎麵撲來的不是濕潤的水霧,戚情身上的氣息格外冰涼,被水洗得清晰而冷峻的眉目出現在眼底,浴袍拉得嚴實:“這麼說怎麼了?”

季行覺停頓了片刻:“……也挺好的,兼聽則明。”

戚情意味不明地衝他微微一笑。

季行覺開始後悔過來叭叭了。

要是剛才直接躺到床上裝睡,應該能避免更多尷尬。

他溜達到床邊坐下,瞅著戚情站在自動烘乾機前烘乾頭發。

戚情少年時嬌生慣養,洗完澡丟條毛巾給他,悠哉地坐在他麵前,刷著遊戲,享受人工服務。

相當大少爺做派,每天少不了挨公爵和夫人的罵。

從這個角度看去,較之少年時,戚情的五官變得更為英俊深刻,輪廓線條冷而硬,像一把出鞘的利刃。

一彆七載,以前認識戚情的人都紛紛表示他“變得很陌生,像是另外一個人”。

但出乎意料的,季行覺不覺得陌生。

烘乾機微不可查的噪音停下了。

看著戚情一步步走過來,壓迫感逼近,季行覺連忙兔子似的竄上床,縮到被子裡,隻露出一雙眼睛,眨了眨:“元帥大人,我可以提個請求嗎?”

戚情掀開被子,瞥去一眼。

“你把我打暈吧。”季行覺誠懇地道,“不然我可能會一整晚都睡不著,明天還得回基地開會。”

戚情:“……”

屋內的燈光刷地暗下來,鬱瞳忘了換窗簾,輕薄的窗紗外,天色幽微,大雪稍霽。

戚情躺下來,懶得搭理他:“閉眼睡覺,少胡思亂想。”

好吧。

季行覺略感遺憾,他還以為戚情會果斷下手。

房間裡靜悄悄的,聽覺在昏暗的環境裡格外敏銳,連另一側的輕微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穿窗而行的月色映亮了熟悉的天花板,空氣裡浮動著相同的沐浴液氣息,被體溫蒸發飄散,彌漫鼻尖,暖融融的。

季行覺在被子裡蹭了蹭,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元帥大人?”

隔了半晌,戚情才應了聲“嗯”。

“你在調查我嗎?”季行覺望著天花板,默默數著吊燈上微微晃動的水晶,含笑問,“或者說,從你回到安卡拉星那天起,就一直在盯著我了?”

戚情睜開眼,無聲地扭過頭。

朦朧的月輝灑落在那一側,勾勒出身旁人秀致的側容線條,這是個熟悉的角度,他和以前一樣,從飽滿的額頭,看到尖俏的下頜,才不冷不熱開口:“是又如何?”

“唔,我隻是覺得,這似乎和你找一個值得信任的人來結婚的初衷有衝突?”

戚情靜默了幾秒,硬邦邦地道:“我隻是說你無害。”

“好的,無害,”季行覺從容改口,翻了個身,麵向戚情,“但你都懷疑我了,我就不算無害了吧?”

“為什麼不算?”戚情反問。

“把問題拋回來可不是一個好的回答。”季行覺稍有感慨,“你果然變了很多。”

這句話似乎讓戚情有點不愉快,半晌也沒得到答複。

本來預感會失眠,沒想到說了幾句話,困意就湧了上來。

季行覺掙紮了幾下,還是放過了自己,闔上眼皮,任由那縷困意纏上飄忽的意識,帶著自己墜入夢鄉。

半睡半醒的時候,他聽到戚情低而沉冷的聲音:“所以,我要看住你,季行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