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一)(1 / 2)

雨,似乎從母親去世那天就沒停過,忽驟忽緩在最急時如同天河傾覆,最緩時不過是風中帶著點滴濕氣,太陽倒是沒出來過,隻隱隱透過雲層發出漏出一點點的光,墓地的石階被淋得又濕又滑,草皮看著平整,一踩上去就是泥水。

因為母親祁如意信奉基督教,葬禮是西式的,母親生前最信任的牧師王德生身披著黑衣,白色的絲巾被雨打濕被風吹得烈烈做響,時不時的打在他的臉上,他眼睛又紅有腫應當是哭過,嗯,每年至少提供一千萬捐款的冤大頭可不是那麼好找。

父親哭得好似站不住了,由他的幾個兄弟攙扶著,好像這些人一撒手,他就會軟成一灘泥。

不知情的人會覺得他對母親真是情深似海,誰能想到就在送葬人群的後排跟著他急著上位的青梅竹馬和等著後來居上的紅顏知己呢?

舅舅們仇視的看著父親,等著葬禮結束好撲上來撕碎他,父親眼裡的餘光偶爾瞄到他們時,帶著一絲心虛和畏懼。放心,舅舅們最多一人踢他一腳,活人還要追求利益。

至於彆的人,看客們多半在想母親去了,她留下的龐大遺產和保險金會是誰的,是柔弱可憐的孤女的,還是外麵彩旗飄飄的父親的,嗯,小三、小四和她們的子女有福了,誰會是最終贏家登堂入室呢?

已經有人在暗中押寶了。

A市的上層社會深不可測卻也淺薄得很,所有細碎的原則之下,最大的原則是——誰贏他們幫誰!誰強他們捧誰!

想到這裡,顧薔暗中笑了,她認為一個失去母親的十九歲少女,是有資格憤世嫉俗的,從二十二歲重新回來,醒來還沒來得及整理自己混亂的大腦,馬上就要再一次麵對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她是有資格比上一世冷血的。

既然老天讓她重新回來,為什麼不早一點?讓她有機會救下母親?

“塵歸塵,土歸土……”王牧師的聲音穿過雨幕。

顧薔將白玫瑰扔到母親的墓穴裡,第一鍬濕得淌水的泥土被蓋在棺木上,屬於死者的最後時刻結束了,剩下的是活人的盛宴。

人群中悄悄的騷動起來,她聽見大伯無比諂媚的聲音:“賀先生,您親自來了。”

哦,那個人啊。

她回頭看了一眼,那個人還是她印象中的樣子,沒有一線皺褶的牛津鞋,每一處都裁剪服帖的黑色高定西裝,露出一寸的白色襯衫袖上扣著藍鑽袖扣,束著溫沙結的黑色領帶,銀色的權杖領帶,金絲邊的眼鏡,那人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出錯,每一個細節都經得起推敲,完美無暇。

是的,她認識他,A城誰不認識他呢?她初入社交界就被告誡過麵對賀臨聲保持尊重,有他在的場合呼吸都要規矩些。

所以這麼個大人物,為什麼會出現在母親的葬禮上呢?

是了,他們有親戚關係,祁家的一個堂姐嫁進了祁家旁枝,他跟二舅是同學,關係據說不錯,在A城的上層圈子裡,這些不過是普通關係,畢竟圈子就那麼大細追究起來,誰又沒點關係呢?

儘管上一世她因為受到重大打擊渾渾噩噩,但仍然可以肯定他並沒有出現,這一次他來乾什麼?

賀臨聲第一眼就看見了那個叫顧薔的小姑娘,小姑娘個子不算高一六五左右的樣子,穿著黑色包頭鞋,黑色的厚絲襪,黑色的高領連衣裙,胸前帶著白花,頭發被緊緊束起來,隻有幾綹頭發被雨淋濕粘在她的臉上,十九歲少女的臉不用化妝,白瓷一般的乾淨透亮,長相應是遺傳自素有美名的母親和圈中有名的美男子父親,儘管尚未完全長開仍是難得的絕色,因為家有喪事的關係氣質清清冷冷的,玉人兒一般。

他承認他當初在一堆照片裡挑出她來,是因為好色心使然,可要說現在他一個三十多歲的老男人對一個十九歲小姑娘有些什麼想法,就有點侮辱他的人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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