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類種、類人種和異獸種都對這種調味植物接受良好,但林遠澤屬於剩下的百分之二十:極度討厭,恨不得人道毀滅全宇宙的彩象草杆。
當然,在林遠澤身上情緒反應沒這麼大,但也隻有在這個時候,血塗之翼最遲鈍的人都能看到她近乎實質化的沮喪情緒——血塗之翼的大廚曾經為此認真思考過要不要放棄用彩象草杆增香調味,但最後廚師的職業心讓他決定還是在每一道可以加的菜裡都撒了一大把彩象草杆……
食堂為了林遠澤做出的最大讓步,大約就是把每一根彩象草杆都切成手指長度、方便人看到也能方便挑出來吧……
“一開始我確實不怎麼在意失去的記憶,後來……”林遠澤又輕又快地勾了一下嘴角,那細微的苦澀在她將嘴角放平時就消失無蹤了。
最初,她的確不怎麼在意,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沒有什麼好追回的,尤其是在她從伊琦亞的醫療部那裡得知,自己的失去是物理性、不可逆轉的——這就像是一台電腦,如果僅僅是刪了數據,那麼把整台電腦的數據都翻過來,說不定還能還原出刪掉的那些資料,但如果把這台電腦的存儲器都拿走破壞掉了,那還有可能找回在存儲器上的數據嗎?
不可能的。
所以她那個時候沒有想過去尋找自己的記憶。
然而……
後來她開始尋找了。
因為她怎麼都想不明白,不管她用怎麼樣的可能性推演,都想不明白:
為什麼明知道自己失憶的格洛米,這個據說是她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和她一起創建伊琦亞星艦基地、在她失蹤的時候撐起整個伊琦亞不讓它被其他虎視眈眈的勢力毀滅、關係好得她可以托付身家性命的人,會對她根本不知道的事惡言相向。
難道說,其實自己的失憶隻是暫時的,在格洛米那,自己應該已經恢複了記憶,所以他才是這個態度?
或者,我的失憶,在“我”的計劃中,是必須的一環,而到了現在,我“應該”已經接觸到失去的記憶了,理應知道那些伊琦亞的人都沒有告訴過她的事,格洛米以為我已經知道了,卻做出那種決策來,所以他才會覺得失望?
那個時候的林遠澤,想來想去,隻想到了這兩種可能,而不管哪種,都指向了她失去的記憶。
或許,找回它們,就能弄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
林遠澤這樣猜想道,開始在背地裡尋找自己的過去。
她並不是沒有收獲,艾文·羅技的檔案就是在那段時間裡搜集找到的。
但不等找到所有記憶,林遠澤就終止了這種行為。
在那段時間裡,林遠澤找到了她能找到的官方記錄,但涉及到私人的部分就不是很多了。
這也是理所當然:安澤爾帝國的中央星已經墜入太陽,被完全摧毀,而林遠澤當年帶著父老鄉親離開蟲星之後,除了在邊境星短暫停留之後,就被接到了中央星上——不管是出於政治目的還是為了表現帝國對蟲星遺民的友好態度,當時的安澤爾帝國對那一批蟲星遺民是給足了高待遇,林遠澤的求學時光幾乎都是在中央星上度過的。
中央星的毀滅,同時也昭示著,她不可能找到任何她少年時期和成年後直到建立伊琦亞之前的蹤跡了。
而眼下,就有一份極為私人的、和過去記憶有關的情報擺在麵前。
想到自己停止追尋記憶的原因,林遠澤看向那被她拋著玩的信息存儲器的目光中,就帶上了些許探究之色:
……陷阱?
說起來,複國者想要她手上的安澤爾帝國遺產的鑰匙——雖然她都不知道這玩意在哪裡——這個目的本身就直接指向她丟失的記憶,那這份遺囑在其中又會扮演什麼角色?
沉吟了許久,在殊南嶼暗藏好奇的眼神中,林遠澤撥開了信息存儲器的開關,將它放在麵前的茶幾上,然後坐回沙發上。
最終,還是決定看一看這份遺囑。
因為,她真的很好奇。
——博萊斯·澤爾,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值得她為了一個早已死去多年的人做出那麼多的安排。
甚至包括自己的失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