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這麼相信他, 哪怕他已經背叛了你,你還是選擇把自己的命交到他手上?”林尼爾斯捏著她的手指,克製著自己不要用力。
人類種比異獸種柔弱太多, 多加一分力氣,這似乎很是堅硬的骨頭就會碎成豆腐渣。
“過去的‘你’還想著給博萊斯·澤爾報仇是吧?你死了, 誰來給他報仇?”雖然非常不願意提起那個名字, 但在這個時候, 林尼爾斯發現, 自己能夠想到的, 居然隻有這個。
否則他無法解釋, 為什麼自己看到在影像中看到,在那場可能危及林遠澤性命的手術中,林遠澤卻選擇默認、仿佛聽天由命了的模樣會讓他心中驟然燃起怒火!
他沒有立場, 也沒有資格生氣才對。
“明知道格洛米背叛了你, 竟然還選擇躺到手術台上,接受手術——如果格洛米不是僅僅隻要你失憶, 而是要你的命呢?!”
林遠澤沒有抽回自己的手,聞言,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輕笑了一聲。
她的目光望向落地窗外明媚的風光,愛倫醫師的這個小診所處於市中心的繁華地段, 卻頗有曲徑通幽的感覺, 從這裡往外看去, 能夠看到一簇又一簇茂盛的香霍樹。
不期然讓她想起安澤爾帝國太子東宮的模樣——她不記得那個皇宮長什麼樣了, 但在博萊斯·澤爾的遺囑影像中也得窺一角,若真說起來,這裡的花園景致肯定是比不上太子東宮的,硬要說相似之處的話,或許就隻有都長著香霍樹這點了。
但這又怎麼樣呢?
即使隻有這點相似,也足夠她回想起遺囑裡那個少年笑著的模樣了。
——林尼爾斯猜不到她在想什麼,但他覺得那個笑容像一把刀,刺進他的眼睛裡,還刺進了他心裡。
“那不重要。”
許久,他聽到林遠澤的聲音這樣輕聲說道。
“我是活著下手術台,還是死在手術台上,都不會妨礙‘我’的複仇計劃的開啟。”
迎著黑色的異獸種初顯疑惑繼而像是想到了什麼的眼神,林遠澤嘴角的笑容一分分擴大:“對複國者來說,林遠澤這三個字,積威過盛,隻要她好好地存在著一天,複國者就一天不敢從他們的烏龜殼子裡探出頭來。”
繼承了安澤爾帝國絕大多數遺產的組織,最擅長的不是戰鬥,而是躲藏。
各種領先其他星域數十年乃至上百年的科技水平讓他們得以安安穩穩地躲在暗處,隻要不主動出擊,就不會有人發現他們的老巢——智多近妖如林遠澤,也隻能隱約摸到他們所在的星域,但若要具體到哪一片星係卻是做不到的。
抓不到主謀,不能摧毀他們的巢穴,那談何給博萊斯複仇?
愛倫醫師給出的診斷報告讓林遠澤有了靈感:
既然如此,那如果林遠澤重病,不能再兼顧這一切了,會怎麼樣呢?
那個緊緊縮在烏龜殼裡的複國者,初始必然是不相信這點,可時間一長,他們也會有疑心,積威再盛,當製造這份陰影的人已經不在了,頭頂是一片空曠時,那就沒有繼續躲藏的道理了,是吧?
林尼爾斯感覺不到自己的呼吸——不知不覺間,他屏住了呼吸,像是怕那麼輕那麼細的呼吸聲都會嚇走他心頭浮現出來的想法:“‘你’是引子,即使你沒能成功下了手術台,後續計劃也能開啟——你在準備手術之前就做好了全部準備,隻要等時機成熟了,計劃就會自動開啟了,這期間,‘你’是從手術台上活下來了,還是死了,都無所謂了……”
在得知愛倫醫師給出的結論後,林遠澤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要怎麼減少自己治療期間伊琦亞的損失,而是該如何借著這陣風,順勢開始複仇!
——人說十假一真,到了林遠澤這,是十真無假,她的病是真的,病重得不得不放開對伊琦亞的管轄是真的,退位是真的,隱退是真的,了無音訊也是真的……
什麼都是真的,她隻是借著這一切的“真”,做了個複仇的局子。
複國者躲得再怎麼厲害,也不至於隻有躲著的份——他們當初拋棄滿目瘡痍的安澤爾帝國,可不是為了躲到天荒地老!
他們也有野心,曾經的安澤爾帝國何等龐大,整個科瑞艾什,隻有安澤爾帝國一個聲音,他們想要重現那樣的光輝,現在是臥薪嘗膽,那必有一日是要東山再起的!
然後,林遠澤就抓著他們的這個“東山再起”,迎著他們從窩裡探出頭的那一瞬,揮下了屠刀!
想到這點,林尼爾斯隻覺得背脊上像是炸開了花一樣:“你說你活著與否不重要……那誰來判斷什麼時候對複國者下手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