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呂秉德後,秦陽把剛才的工作安排跟他做了彙報,問他還有沒有要補充的。
呂秉德見他對自己頗為尊敬,跟他對待武長雄的態度是天差之彆,心下十分滿意,決定指點指點他,於是指著他埋怨道:“你個傻小子,市製藥廠這個大坑我避之尚且不及,你怎麼還主動往裡跳呢,啊?你沒見我一上來就拒絕了清算專班班長的職務嗎,你倒好,還主動承攬上了,你是沒看出這裡麵的水有多深嗎?”
秦陽微微心驚,試探著問道:“這裡麵……水還挺深的?”
呂秉德道:“廢話,一個四五百人的市屬企業,持續經營幾十年了,怎麼說破產就破產了,你覺得裡麵能沒貓膩?我告訴你小子吧,這裡麵貪汙、行賄、侵占、挪用……所有你能想得到的國企的問題,它全都有,而且其中可能涉及到了市領導!”
秦陽大吃一驚,道:“是誰呀?”
“是誰我不能告訴你。”呂秉德說著一擺手,道:“我能告訴你的是,市製藥廠自己評估出來的資產,絕對有假,債務數據也肯定有問題!所以你明白,我剛才為什麼死活不接受清算專班班長的職務了吧?因為不論誰當這個班長,一旦查清市製藥廠的資產債務水分,也就相當於是把其中隱藏的違法亂紀行為給查出來了,到時他怎麼辦?彙報給曾祖輝,那就是得罪人,還一下得罪好多人;不彙報吧,日後爆雷他就要承擔全部責任。”
秦陽又吃一驚,呆呆地看著這個老家夥,這才意識到自己之前想差了,他根本不是懶惰怕事,而是在避雷,這頭老狐狸比自己之前所見的任何一條官場老狐狸都精明,簡直成精了。
呂秉德見他都聽傻了,嘿了一聲,道:“我要不是看你對我非常尊敬,我都表明隻掛個班長的名兒了,你還特意找我過來彙報工作,這些話我都不跟你說,因為跟你說了就有得罪人的風險。因此呢,這些話你也彆往外傳,自個兒心裡明白就行了。”
秦陽心想乖巧果然是最好的通行證,自己要是不拿老呂當領導,不那麼乖巧,可就聽不到這些內幕了,有些不解地問道:“呂市長,要說彆人怕得罪人還說得過去,可你身為老資格的副市長,市裡還有誰能讓你害怕得罪啊?”
呂秉德嘿嘿笑了兩聲,道:“你說點兒彆的吧,這事可不能隨便說。”
秦陽道:“好吧,那不說你了,說我。我現在是市長的秘書,我來負責清算工作,應該不怕得罪人吧?”
呂秉德撇嘴道:“你怎麼不怕?你以為有曾祖輝給你撐腰,你在市裡就無敵了?誰也拿你沒轍了?哼哼,我告訴你吧,你要是侵犯到彆人的利益了,就算是曾祖輝都護不住你!因為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手段報複你,大人物有大人物的手段收拾你,你總是討不到好的。你要聽我一句勸,現在就回去,跟曾祖輝說你當不好這個清算負責人,讓他另選一位吧。”
秦陽聽了個啼笑皆非,道:“呂市長,我謝謝您提醒我這些,但我既然已經應下這份差事了,那我怎麼能輕言放棄呢?您要是了解市製藥廠的種種黑幕呢,就偷偷告訴我,我保證不外傳。”
呂秉德連連搖頭,神神秘秘的道:“這我不能跟你說,否則就是引火燒身,燒的還不單是你的身,還有我的身。你還是聽我的,這事就彆管了,你要是非管不可啊,就隻能自求多福了。”
秦陽歎了口氣,沒再堅持,道:“行吧,那我不問了,不過我剛才所說的工作安排,您還有沒有要補充的?”
呂秉德搖頭道:“沒了,我跟你說,工作——所有工作——都不複雜,哪怕是破產清算這種聽起來很專業很高大上的事情,也沒什麼難的,複雜的是什麼呀?是人!你隻要把人搞明白了,那你不論做什麼事都能迎刃而解。你記住我這句話,以後就能少走很多彎路。”
秦陽心裡生出一絲感激之情,點頭道:“好的,我記住了,謝謝呂市長提點,那我就先回去忙了,有事您再招呼。”
呂秉德聽他意思是要把清算工作負責下去,歎了口氣,就像是在歎惜好良言難勸該死的鬼似的,無語的朝門口擺了擺手。
秦陽回去麵見曾祖輝,跟他說了清算專班的工作安排以及呂秉德所提醒的那番話。
曾祖輝聽完十分奇怪,讓他把劉培也叫進來,道:“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市製藥廠裡麵存在的種種違法亂紀問題啊,劉培你聽說過嗎?”
劉培奇怪不已,反問道:“什麼違法亂紀問題?都是哪方麵的?”
秦陽道:“經濟方麵的,比方貪汙、行賄、侵占挪用公款這些不法勾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