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 52 章(2 / 2)

如果,可以以藏匿天人為理由,那麼他們送出這裡的女人也便理所應當了!

“這是個天人!!”他大喊出聲,眼裡卻透出希望來:“住在這裡的女人藏匿了一個天人!!!”

他的話語讓跟進來的人全都陷入了震驚當中,阿萬腦子裡一片轟鳴,他隻知道自己因為三天未進食的眩暈沒能及時衝出去!!

“啊啊啊啊——!!!!”

尖叫聲充斥著阿萬的腦子。

“把他抓起來!!”

“住在這裡的那個娼女呢!!!”

“把她也抓起來!!!她居然藏匿天人!!!”

“殺了他們!!!”

“可惡!!咱們被天人害成這樣,這個婊/子居然還藏著天人!村子的位置是不是他們暴露出去的!!”

“叛徒!!”

“叛徒!!!”

“燒死叛徒!!!”

混亂的聲音轟隆隆的傳進阿萬的耳朵裡,讓他的腦子劇痛不已。

但可笑的是,明明他隻有五歲,明明他看起來很虛弱,但居然沒有一個人感對他動手。

這個村子裡的人,全都沉溺與天人帶來的恐懼裡,居然對一個天人的幼崽感到恐懼。

圍著棚子的人們都跑進了村子裡,他們呼朋喚友,拿著火把,非要聚集在一起才能夠處刑這個罪惡的天人。

最開始喊出話的男人衝進村子裡的所有人家裡,將女人藏匿天人的消息告訴所有村民。

女人就是在這時候回來的,她懷裡多了一捧少到可憐的野果,臉色慘白的把野果塞進了阿萬的手裡:“阿萬乖,阿萬不怕,姐姐保護你。”

明明女人已經嚇得全身都在發抖,但她依舊強裝鎮定:“阿萬是姐姐唯一的親人了,姐姐一定不會讓阿萬出事的。”

“姐姐,阿萬被人看見了。”阿萬捏著野果,被女人抱在懷裡,聲音悶悶的:“阿萬好沒用。”

“不,阿萬很好了,阿萬很厲害。”女人知道那些人的想法,她們這些賣身女人的命在他們眼裡如同草芥,那些人根本就是帶著目的來的:“阿萬乖乖的,藏進地窖裡,無論發生什麼也不要出來好不好?”

“姐姐呢?”阿萬仰起頭,注視著姐姐帶著淚光的眼睛:“姐姐不一起嗎?”

“不,姐姐不去。”女人終於忍不住掉下淚來,她蒼白的唇瓣印在阿萬的額頭上,聲音發著抖:“阿萬不要出來,等姐姐叫你。”

阿萬掀起了木板,注視著地窖裡翻滾著看不清顏色的泥水,深吸一口氣,跳了進去。

渾濁的水似乎根本沒有底,阿萬仰著頭,黑眸裡映出來的天空一寸一寸被眼熟的黑暗籠罩,最後徹底陷入了黑暗裡。

阿萬下半張臉埋在水裡,腳下踩著水,才沒有讓自己咕嘟咕嘟沉下去。

有汙濁的水嗆進嗓子裡,被阿萬麵無表情的咽下去,居然也可以止一止腹中難耐的饑餓。

那幾顆野果被阿萬珍惜的放進衣襟裡,打算等姐姐叫他出去時一起吃。

外麵的聲音傳進地窖裡沉悶悶的,但是阿萬的耳朵似乎從小就比其他人要好,他可以聽見外麵的吵嚷聲。

還有雨水滴答滴答的落進地窖裡,阿萬敏銳的察覺到水位又上升了,他艱難的撲騰著,又嗆進好多水。

“啊——!”

突然!就在阿萬艱難的把手指塞進木板與地窖邊緣的縫隙裡,想把自己掛在地窖的牆上時,木板上突然傳來沉重的奔跑聲!

那人踩在木板上,踉蹌的跑過去。

卻最終被人按在了地上!

‘咯吱——!’

咚——!!

木板重重的搖晃的了一下,又凶又狠的砸在了阿萬的手指上!

‘嘶。’

劇痛順著手指一路鑽進阿萬的骨髓裡,阿萬隻剩下腦袋還在水麵上,他張大嘴,艱難的將痛呼聲吞下去,臉上濕漉漉的一片。

雨滴落在阿萬的臉上,溫熱的,滾燙,滴到阿萬的眼角,鼻子,落進阿萬的嘴裡!

雨水,是腥的嗎?

阿萬覺得自己的手指都要斷掉了,他覺得自己好沒用好沒用,居然會因為手指的疼痛而淚流滿麵。

好疼啊……

阿萬的眼淚滴進水裡,他的眼前全是紅色,明明一片黑暗,他的視線裡也全是紅色。

好疼啊,為什麼可以這麼疼!

阿萬張大嘴,卻沒有聽到自己的慘叫聲。

壓在木板上的人越來越重,越來越重,壓迫著阿萬的手指也越來越痛。

他哭到抽搐,眼前白光閃爍著,饑餓侵蝕著阿萬的理智,他抖著手,掏出懷裡的野果,發現野果居然也是鮮紅色的。

看起來很新鮮的果子。

阿萬吞下了果子,好腥,好澀,一點也不甜。

他一把將剩下的果子都塞進了嘴裡,沒怎麼咀嚼,就都吞了下去。

好餓。

好餓……

好餓——

他終於聽見了自己的聲音,原來自己在喊的是姐姐。

為什麼要喊姐姐?

姐姐問什麼還沒有叫我出去?

姐姐。

姐姐——?

阿萬被木板夾住的手指動了動,劇痛之下,他才發現,自己的手指居然將木板抬起了一條縫隙。

早已又光照進了地窖,一切都不是阿萬的錯覺。

滴在他臉上的雨水確實是紅色的。

野果確實是紅色的。

他身下浸泡著的泥水,也不知何時變成了紅色。

阿萬一直以為地窖是他的家,可有一天,屋頂流下來的雨水,卻是血紅色的。

是,姐姐的血。

阿萬突然間懂了什麼。

他沉默的,固執的,第一次違背了姐姐,掀開了擋在地窖的木板。

原來,他的力氣這麼大。

木板上壓著一個不著寸縷的女人,長發披散著,身上都是刀子割出來的傷口。

有人割下了女人身上的肉。

是姐姐嗎?

是姐姐啊。

阿萬發現自己很冷靜,他從來沒有這麼冷靜過,肚子裡饑餓的轟鳴聲在他的耳邊回蕩著,阿萬雙手撐在泥濘上,將自己從紅色的水裡□□。

他身上的衣服都被鮮血染紅了,臉上嘴角,眼角乃至於發絲間,都是滴答落下的鮮紅色。

此時的阿萬,像極了剛吃完人的野獸。

他好餓,眼前晃動的都是可以進食的獵物。

阿萬把他們殺了,就可以吃飽了。

他們都是獵物。

他們的肉質一看就很難吃,但是無所謂了。

從鮮血裡爬出來的小孩臉上沒有一絲人類該有的血色,每一步的腳印裡,都是泥濘的血漿,每一根發絲間流淌下來的水絲織成一張細密的血網,將小孩包裹進逃不出的牢籠裡。

有人四散逃開,高聲尖叫著怪物,尖叫著惡鬼。

但他們的移動速度在阿萬的眼裡,像一隻隻蠕動的臭蟲,隨手就可以碾死。

好慢。

原來這些東西跑起來這麼滿的嗎?

阿萬歪著頭想。

他聽得見自己血液流過耳膜的聲音,阿萬從未覺得自己的身體這麼輕巧過。

嘴角不受控製的上揚,越來越大,越來越猙獰。

阿萬此刻已經被殺戮完全控製,他不知道自己該乾什麼,隻知道自己好餓好餓,好煩,想撕碎到處逃竄的獵物。

把這些東西都殺了,就會舒服的。

耳邊似乎有聲音這麼說著。

阿萬衝了出去,他的速度快的像一陣風,眨眼之間就已經來到了人前,在逃竄的人們沒有反應過來時,阿萬的手掌就已經穿透了他的胸口!

‘噗嗤——’

血肉破開的聲音讓阿萬的瞳孔微微放大,他被鮮血兜頭潑了一臉,嘴角弧度卻上揚,伸出舌尖舔掉嘴角的鮮紅色,阿萬的聲音沙啞:“好難吃。”

織田作之助瞳孔的閉上了眼睛,跌坐在地上,看著五歲的孩子瘋狂的屠戮這個村子裡的人,手掌一次又一次無情的穿過人們的胸口,鮮血潑灑在阿萬身上,將這個瘋狂孩子渲染成一隻隻會殺人的惡鬼。

“惡……惡魔……!”男人尖叫著跌倒在地,被阿萬騎在了腰上,血紅色的手抵在他的候邊,男人看著阿萬,像是在看一隻怪物:“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個阿軌那個女人收養的天人一定是個怪物!!!阿軌害死了整個村子!!!!”

阿萬落下的手一頓,他歪了歪頭,似乎是在不解。

“哈哈哈哈!!!”男人似乎已經是嚇瘋了:“都活不了,一個都活不了!!!這個世道,一個都活不了!!!!”

“阿軌那個賤女人害死了全村子,她死了,我也死了,全村子都死了!!”男人表情猙獰的看著阿萬:“你這個隻會殺人的惡鬼!!你也活不了——!!!”

‘撲哧——!’

阿萬麵無表情的拔出插進男人心臟裡的手,搖搖晃晃的站起來。

他還是好餓。

奇怪,為什麼會這樣。

明明都殺死了,他為什麼還會這麼難受。

好餓,好痛苦!

阿萬已經徹底失控,他瘋狂的砸著村子,像隻隻會破壞的野獸,隻有把所有東西都破壞掉了,才會讓他的心裡舒服一些。

他砸掉了村民的房子,炸毀了棚屋。

炸毀了女人的家。

最後隻能像隻野獸一樣,一拳一拳的砸著土地。

筋脈裡像是有火焰在燃燒,燒的阿萬寸刻不得安寧。

最後,阿萬回到了地窖前。

他腦子裡很混沌,不知自己要做什麼,但即使血液灼燒著他的神經,阿萬還是回到了地窖前。

他都不知道自己要來乾什麼。

阿萬機械的將□□的女人抱起來,丟進了自己生活了五年的地窖裡,將木板緩緩合上後,五歲的孩子脫力一般的砸在了木板上,雙眼睜著,直勾勾的盯著頭上的天空。

“阿萬很乖。”

“姐姐躲好,阿萬保護姐姐。”

……

織田作之助身體抖了一下,他沉默的看著坐在輪椅上的夜兔老師,那種絕望的悲傷幾乎要把織田作之助壓垮。

“什麼故事?”萬軌皺起了眉,他歪著頭努力的回憶,卻什麼也想不起,隻記得幼時的陰雨綿綿:“不必了,寫它做什麼。”

萬軌垂下眼睫,手指敲了敲輪椅,語氣淡淡:“我都忘記了。”

“寫它做什麼。”

——他的記憶告訴他已經遺忘,但他的身體卻始終記錄下他最恐懼的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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