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唱之寺(1 / 2)

盛焦身上有股很奇特的氣息。

像是山巔之雪,又像是雪後清冽的寒梅香。

奚將闌本是在那直勾勾盯著盛焦的脖頸,恨不得上去咬一口將毒丹注入他的經脈中讓其化為一灘血水,但也不知是周遭味道太過安神、還是他燒得太厲害,迷迷糊糊間竟然逐漸失去意識。

半夢半醒間,隱約感覺有一道冷冽靈力在他遍體鱗傷的經脈中四處流竄,將那灼燒的熱意輕緩散去,整個人像是浸泡在溫水般舒爽。

奚將闌舒服得哼了幾聲,含糊道:“再、再來點。”

那道靈力一頓,又聽話地再來了點。

奚將闌滿意地往麵前溫暖的懷中埋,隱約聽到有人在說什麼“奚清風”。

奚?

奚將闌燒迷糊的神智清明了一瞬。

不對,自己明明在盤算著從獬豸宗的人手中脫身,怎麼會突然睡著了?!

奚將闌微微一僵,瞬間清醒。

那股氣息依然包裹著他,不落實處的輕微失重感還在——那硬茬竟然還在抱著自己防備酆聿的小紙人。

奚將闌感受那人的心跳,濃密的羽睫輕輕顫了顫,故意裝作還在夢中,夢囈似的喃喃。

“盛焦……”

盛焦腳步一頓。

奚將闌親昵地用額頭蹭了蹭盛焦的肩膀,又喊了一聲。

“盛無灼。”

因剛睡醒,聲音帶著點鼻音,喊個名字也帶出一股子繾綣曖昧的意味。

盛焦目不轉睛看他。

奚將闌得寸進尺,手胡亂地往上一攀勾住盛焦的脖子,像是睡迷糊了眼睛都沒睜開就想要親他的脖頸。

倦尋芳……倦尋芳開始猛掐人中。

修長脖頸近在咫尺,奚將闌將牙縫處的毒丹猛地咬破,毒汁悄無聲息溢到唇縫處。

隻要輕輕碰在脖頸命門,任由此人通天手段也難逃一死。

盛焦冷眼看他越湊越近。

溫軟的唇即將觸碰到喉結處時,盛焦突然一伸手,寬大如幕的掌心猛地捂住奚將闌的唇,將他死死往下一按。

一陣天旋地轉,奚將闌重重被放下,腰身卡在一層山階上,墨色鶴氅層疊鋪了滿地,好似漆黑的墨。

奚將闌倏地睜開眼睛。

“奚絕。”

盛焦似是終於不耐,空洞無神的眼眸冷冷注視著他:“不想死,就收起你的手段。”

奚將闌:“……”

這個硬茬怎麼比盛焦還更勝一籌?

硌牙。

奚將闌“唔”了一聲,想要解釋。

盛焦的手卻捂得更緊,寬大滾燙的掌心緊貼著奚將闌的唇,將他所有虛偽的辯解強行堵回去。

眼神宛如寒風凜冽,不怒自威。

倦尋芳已經掐了一路人中,此時瞧見自家宗主終於大發神威,當即雙眸都要大放光芒。

“看到沒有?”他激動地對上沅說,“宗主忍不了他了,終於動怒!”

上沅好奇道:“但是宗主平時動怒,不都是用天雷劈人嗎?”

倦尋芳:“……”

倦尋芳滿臉痛苦,不願相信:“住口!”

上沅不明所以,隻好乖巧住口。

受製於人,奚將闌終於收了神通,能屈能伸地點頭。

盛焦打量他半晌,似乎在判斷他是否真的會聽話。

但他不知看出了什麼,終於將奚將闌鬆開。

奚將闌纖瘦腰身被山階硌得生疼,輕輕舔唇將毒汁吞了下去,默默磨了磨牙。

浪費了兩顆毒丹都沒能傷到此人一分一毫,奚將闌從小到大——除了盛焦,還從沒有吃過這麼大的虧。

盛焦不再理會他,轉身往前一步。

千層台階之上,姑唱寺到了。

姑唱寺處於深山之中,廟宇巍峨,古刹飛簷上懸掛著黑而重的驚鳥鈴,陰風拂過,沉悶鈴聲將無數厲鬼驚得四處逃竄。

今日姑唱寺罕見地在午時三刻唱價,又因是首次售賣相紋,這種稀奇的大事就算不買也要好好湊一湊這熱鬨,小小的姑唱寺黑壓壓全是密密麻麻的人。

迎客的僧人手持著佛珠,對來往眾人一一頷首行禮。

外麵的修士三五成群,有人竊竊私語,有人侃侃而談。

“喂,和尚。”有個帶刀的修士大聲嚷道,“你們公然販賣天衍相紋,不算違背道義嗎?就不怕獬豸宗的人將你們這群野狐禪給一鍋端了?”

僧人麵容淡然,被如此譏諷也依然平和,雙手合十道了聲法號。

“施主說笑了。姑唱寺今日售賣的是奚清風的畫,並非相紋。”

明眼人哪裡信他這種胡話,全都哄然大笑。

話雖如此,熱鬨還是要看。

酆聿不耐煩地站在一棵桂樹下,掌心飄著一堆小紙人,但卻沒有一個有反應的。

奚將闌難道真的被抓走了?

一旦他進了獬豸宗,怕是到死都出不來了。

今日姑唱寺唱價的這幅畫定然和當年屠戮奚家之事的罪魁禍首有關聯,隻要將畫拿到,奚將闌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酆聿這樣想著,將小紙人收攏到袖中,抬步朝著姑唱寺中走去。

與此同時,奚將闌剛走上台階。

他匆匆一掃就瞧見酆聿那招搖顯眼的鬼字紋墨白袍,當即眼睛一亮,往前快跑兩步。

“酆貴……”

聲音戛然而止。

奚將闌:“?”

奚將闌嘴張張合合,卻沒發出任何聲音,同時手腕上的縛綾也被人一拽,強行將他拖了回去。

盛焦麵無表情道:“想進囚芥?”

奚將闌:“……”

奚將闌溫順地朝他笑,熟練地抬手打了個手語:「不想,望大人高抬貴手。」

同時心中罵娘:“遲早有一天得弄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