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逢之桃花(1 / 2)

反派修為儘失後 一叢音 19290 字 6個月前

奚將闌雖然修為全無,但終究神魂入過化神境。

荀娘隻是抽了他一段記憶,靈力轉瞬消耗殆儘,臉色蒼白地捂著胸口伏在桌案上喘息。

奚將闌勾著天衍珠朝盛焦笑。

這張臉太過絕豔,盛焦甚至懷疑他本就長這樣,而並非一張偽裝的皮囊。

盛焦手指輕輕一動。

奚將闌像是盤佛珠似的把玩著天衍珠,雖耳朵聽不到,但終於反將盛焦一軍的愉悅依然持續——他可太懷念少年時無論自己說什麼、盛焦都會傻乎乎相信的時候了。

“盛宗主慎重。”奚將闌淡淡道,“您可是受天道眷顧,未來要得道飛升的命運之子,若是強行破開「換明月」而致使相紋受損修為倒退,那可得不償失啊。”

那五十顆天衍珠,將兩人好不容易緩和下來的關係徹底降入冰點,這幾日虛假的和睦甜蜜碎成一地慘不忍睹的殘渣。

奚將闌又開始陰陽怪氣叫盛宗主,等會八成還會叫“天道大人”。

果不其然。

盛焦冷冷道:“你不信我。”

奚將闌漫不經心地悶笑道:“天道大人不也是從不信我嗎?”

盛焦擰眉看著失去光澤的天衍珠,眸子冷沉。

奚將闌盤了一會就玩膩了天衍珠,也沒管盛焦什麼反應,隨手將珠子一丟。

一百多顆珠子哐啷啷砸在地上,四散滾落。

奚將闌走到荀娘身邊,若無其事地繼續道:“姐姐,我的記憶你也看過了,能告訴我奚明淮的記憶中那個罪魁禍首是誰嗎?”

荀娘嘴唇滲出一絲血,冷笑道:“不就是你嗎?”

奚將闌手指在桌案上慢條斯理地畫著圈,笑了起來:“我在奚家養尊處優,身為十二小仙君身份威赫矜貴,連盛宗主的渣爹我都敢指著鼻子當麵罵得他狗血淋頭。這等身份如此風光招搖,為何我要主動毀去庇護,讓自己淪落到現在這副苟延殘喘、誰都可以隨意栽贓嫁禍的下場呢?”

荀娘蹙眉:“晏聆……”

奚將闌打斷她的話:“我若真的是晏聆,奚家殺我爹娘,我恨到要屠殺奚家滿門,那為什麼會獨獨留下個奚明淮?”

荀娘一愣。

“所以姐姐……”奚將闌溫柔道,“那個人到底是誰呀?”

荀娘抿著唇沉默半晌,不知想通什麼,終於嘴唇輕啟:“他是……”

荀娘嘗試半晌,愕然發現自己不知在何時竟被下了閉口禪,無法說出那個名字的任何信息。

奚將闌道:“將你看過奚明淮記憶的那段記憶給我。”

荀娘卻搖頭。

「望鏤骨」隻是玄級,十分雞肋,無法抽出自己的記憶。

奚將闌蹙眉。

荀娘臉色蒼白,沉默半晌呢喃道:“你們……當真會保護我和奚明淮?”

奚將闌一愣,意識到荀娘此等聰明的女人定會留有後招,當即深情款款地說:“我保證。”

荀娘並不知曉奚將闌這個小騙子的為人,微微咬咬牙,正要說話時,一直安安靜靜站在窗欞上的飛燕倏地化為一隻紫色鴆鳥,勢如破竹朝她飛來。

鴆鳥渾身皆是劇毒,但凡沾上一滴便神仙難救。奚將闌身形雖然孱弱但速度極快,一把將荀娘護在身下,手如疾風猛地掐住那展翅的鴆鳥,用儘全力將其死死按在桌案上。

“嘶——”

鴆鳥翅膀隻是同桌案接觸便像是熔岩似的嘶嘶腐蝕,奚將闌的掌心傳來一股灼熱,黑紫毒汁布滿他的指縫,卻沒傷之分毫。

盛焦祭出冬融劍,劍光森寒呼嘯而來。

一縷黑霧從奚將闌後頸鑽出,原地化為一個和奚絕這張臉極其相似的少年。

「無儘期」凶巴巴齜著牙,一把將鴆鳥死死掐住,像是啃肉餅似的用兩顆小尖牙狠狠一咬。

鴆鳥慘叫一聲,瞬間化為一綹毒霧,被黑貓吞噬入腹。

奚將闌突然道:“柳長行——!”

“砰!”

房間驟然一陣地動山搖,電光石火間,一旁的門便被粗暴破開,柳長行渾身劍意悍然而入,長劍倏地出鞘。

鏘——

靈力和劍刃相撞的脆響震了一下。

荀娘怔然回頭,卻見柳長行的劍僵在虛空,似乎同一股無形的力量所對抗,一股尖銳的殺意悄無聲息刺破她後心的外袍。

隻差一寸便能穿透她的心臟。

盛焦麵如沉水扣住荀娘的手往後一甩,荀娘雪白衣擺宛如花般綻放,胡亂跌倒在角落中。

冬融劍寒芒一閃,雖無靈力但劍意森然,悍然劈在桌案上。

奚將闌也看沒看,伸出舌尖將指腹上的毒液舔乾淨,眼尾含著笑走向角落裡驚魂未定的荀娘。

荀娘眼神浮現一抹狠厲,終是徹底下定決心。

既然那人要殺她,那索性一起死。

荀娘嘴唇都在發抖:“奚明淮的記憶……”

奚將闌單膝跪在他身邊,因剛舔了鴆羽上的毒,豔紅嘴唇泛著烏紫,墨黑眼眸一襯,莫名詭異陰邪。

“什麼?”

荀娘身後的牆上懸掛著鏤空桃花畫,她用力攀住鑲嵌的畫,咬牙切齒道:“在這裡。”

奚將闌微怔。

下一瞬,荀娘不知哪來的力氣突然一把抓住奚將闌的手腕,塗了蔻丹的指甲尖利將小臂內側劃出一道猙獰血痕來。

奚將闌也不躲閃,目不轉睛看著她。

此時荀娘除了相信他,已無路可走。

荀娘勉強將一道靈力灌入桃花畫中,當即嘔出一口血,牆麵紅光綻放,一枝桃花驟然從畫中綻放探出。

枝蔓陡然長成參天大樹,桃瓣飛紅遍布狹窄房間。

奚將闌瞳孔緩緩一縮,隻覺身體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往桃枝桃花織成的幻境跌去。

劇烈失重感再次席卷全身,他似乎從萬丈高空掉了下去。

房間還在劇烈顫抖。

一陣混亂中,盛焦不知何時出現在奚將闌身側,一把扣住他的手腕。

桃花瓣驟然炸開無數粉色細碎螢光,紛紛揚揚從半空落下。

牆上木雕的桃花畫邊,奚將闌和盛焦已不見蹤跡。

***

好似做了場夢。

朝陽從如意紋的鏤空窗落到九思苑,桌案上紙墨筆硯、卷宗心法書淩亂擺放,奚絕埋著頭趴在一堆書中呼呼大睡。他好像很缺覺,已睡了一早課還是睡眼惺忪,溫掌院的天衍課上依然困意不減。

溫孤白手持著卷宗,語調溫柔地念著枯燥晦澀的卷宗,讓奚絕睡得更沉。

其他幾個少年也昏昏欲睡。

酆聿悄摸摸寫了幾句話,團成一團扔給奚絕。

奚絕被砸了下腦袋,含糊地雙手抱住後腦,像是貓似的繼續睡。

酆聿實在太過無趣,又寫了紙丟給橫玉度。

橫玉度端坐在那認認真真蘸了朱砂在書上做標注,酆聿一個紙團打過來,將他筆都打歪了。

但凡換個人肯定要和酆聿拚命,但橫玉度脾氣太溫和,無聲歎息將筆放下,把紙團拆開。

「明日曆練,你同誰結隊?」

後麵還龍飛鳳舞畫了個厲鬼的落款。

橫玉度換了支筆寫了幾個字丟回去。

酆聿拆開看。

「我雙腿不良於行,已是累贅,便不去曆練,徒增麻煩——玉。」

酆聿又寫了紙拋給樂正鴆。

樂正鴆還因為之前被抽手背遍布紅痕,乍一被紙丟到手上,疼得他“嘶”了一聲,兜帽下的眼神宛如惡獸,惡狠狠朝著酆聿看來。

酆聿:“……”

酆聿頓時慫了,小心翼翼爬過去,將紙團撿回來丟給柳長行。

幾個少年就在掌院眼皮子底下傳紙條。

奚絕困得要命,隱約被一股喧嘩聲吵醒,揉著眼睛爬起來,就見以酆聿為首的幾個少年正委屈巴巴地站在大太陽下罰站。

——橫玉度倒是沒罰站,卻讓他端坐在那,將一疊皺巴巴的紙拿起來,艱難地大聲念上麵的字。

奚絕不明所以,還以為橫玉度在念書,卻聽到他……

“哈、哈、哈,盛焦是個悶葫蘆,沒人想和他一起曆練,玉度不去,我們兩兩組隊,剛好人數夠齊。”

橫玉度麵無表情念完,將那紙團撤到下麵,繼續念下一張。

“奚絕是個惹禍精,遲早弄死他。”

“哈哈哈。”

“中午吃什麼?”

“小酥魚小酥魚,讓塵請我吃小酥魚吧。”

其他人如喪考妣,恨不得一把火燒了那遝紙。

奚絕:“…………”

溫孤白坐在陽光中,含著笑看眾人罰站和念紙條。

偌大九思苑中,隻有奚絕和盛焦。

盛焦置若罔聞,端正坐在奚絕的座位上垂眸寫標注,好似周遭發生什麼都同他無關。

奚絕打了個激靈,微微清醒些。

溫孤白也不授課了,奚絕鬆開盤得酥麻的腿賴嘰嘰爬到盛焦桌案前,像是沒有骨頭似的趴在整齊疊放的書卷中。

小奚絕坐在盛焦對麵,含糊道:“悶葫蘆,他們在孤立欺負你哎。”

盛焦並未理他,繼續寫字。

奚絕眉眼全是困意,迷迷瞪瞪地笑:“我不嫌棄你。要不明日曆練,你同我組隊吧?”

盛焦握筆的手微微一頓。

奚絕實在是太困,說完後沒等到回答,腦袋啪嗒一聲趴在書卷堆裡,竟然又睡了。

盛焦的筆尖遲遲未落,凝著的墨水啪嗒一聲落在雪白紙張上。他微微抬起空洞墨黑的眸瞳,注視著少年酣睡的睡顏。

久久未動。

但翌日,奚絕早已忘了自己睡得迷糊時曾答應過什麼,隨著溫孤白入了秘境後,便歡呼著和酆聿一起嘰嘰喳喳地跑走了。

盛焦孤身站在原地。

注視著小奚絕跑開的方向,半晌才選了相反的方向漠然離開。

隻是給一群十二三歲的孩子曆練的秘境,當然不會有太高品階的凶獸,充其量隻能算一處山清水秀的秘境小世界。

奚絕卻像是沒見過什麼大世麵,見什麼都嗚嗚嗷嗷的。

酆聿都嫌和他一起丟人,嫌棄地道:“小仙君,你克製點,彆拉著我一起丟臉成不成?”

奚絕笑嘻嘻地和他勾肩搭背:“第一次來秘境嘛,體諒體諒,彆叫我小仙君了,叫我奚十二吧!”

酆聿:“……”

酆聿說你要點臉。

奚絕說不要不要。

酆聿這個天級相紋能嫌棄奚絕任何東西,卻獨獨不能嘲諷他的靈級相紋,隻好捏著鼻子道:“十二小仙君,您也隻有在我麵前耀武揚威。咱們諸行齋有四個靈級相紋呢,你敢和他們炫耀自己‘奚十二’嗎?”

奚絕得意挑眉:“我當然敢啊。”

酆聿啐他:“之前的靈級相紋在少年時也沒像你這般招搖放肆啊,你還是收斂收斂吧。”

奚絕歪著腦袋:“靈級相紋不是都會成為仙君嗎,為何不能放肆?”

“你就不怕有朝一日你相紋沒了?”酆聿隨口說。

奚絕愣了愣,似乎呆住了。

酆聿說完後就覺得這句話太像咒人,忙拍了拍自己的嘴:“我瞎說的,你彆放在心上。”

奚絕笑起來,隨意地問:“現在除了諸行齋的四個,其他靈級相紋全都飛升成仙君了嗎?”

“好像還有一個沒飛升吧。”酆聿若有所思,“好幾百年前的一位仙君了,我也不怎麼清楚。”

兩人插科打諢一路薅靈草掏鳥蛋,興致勃勃玩了大半天,找了棵幽靜的樹下坐著歇息。

奚絕懶洋洋趴在酆聿肩上:“哥哥,我餓。”

“滾蛋。”酆聿沒好氣地推他,回頭將一塊糕點塞給他,“喏,拿去啃——你比我大,叫哥哥你都不害臊的嗎?”

奚絕笑嘻嘻地抱著糕點啃啃啃,啃了一嘴糕點渣子。

午時,參天大樹旁的幽潭傳來一陣輕微的震動,一個龐然大物猛地從水底翻上來,像是錦鯉般在水麵翻騰。

噗通一聲。

巨大的水怪濺起數十丈高的水,稀裡嘩啦將樹下的兩人潑了個濕透。

奚絕、酆聿:“……”

奚絕糕點還沒吃完,迷茫看著那好似海鯨似的怪物,眸光微微呆滯。

酆聿比他有經驗,伸手胡亂揉了下奚絕的腦袋,沒好氣道:“嚇成這樣?你真的是奚家小少爺嗎,我都懷疑你被哪個鄉巴佬奪舍了?那是於邇。”

奚絕小臉全是水痕,乾巴巴道:“魚、魚!”

“於邇。”酆聿道,“水係凶獸,被某位仙君用縛綾困在此處,放心吧,它也就每日午時掙紮一會,翻不出什麼水花。”

奚絕緩了好一會才回神,但他太欠了,探頭探腦地爬到岸邊:“萬一掉下去呢,它會不會把我吃啦?”

酆聿嗤笑:“你是三歲小孩嗎,還能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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