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靈狐如意(2 / 2)

反派修為儘失後 一叢音 17339 字 3個月前

晏聆打了個噴嚏,甩了甩亂糟糟的墨發:“看來今晚我得在你這兒湊合一晚了,嘖你這床真硬啊,下回換個軟一點的唄。”

他正插科打諢著,盛焦突然湊上前手指在晏聆眼角輕輕一撫。

那處剛好是紅痣的位置,晏聆渾身一哆嗦,差點以為自己障眼法沒隱藏好。

卻聽盛焦道:“哭什麼?”

晏聆熟練地裝傻:“什麼哭?胡說八道什麼呢,這是被雨淋的,你都不知道外麵雨有多大,嘩啦啦的。”

盛焦卻重複地道:“……哭什麼?”

晏聆愣了一下,臉上強裝出來的笑容緩慢地消散。

那時的他還不會徹底偽裝自己,在冰冷夜雨中走了太久艱難碰到一絲溫暖,就宛如飛蛾撲火般寧願烈火焚身也想留住那抹難得一見的溫熱光芒。

“好大的雨。”晏聆將身體蜷縮成一團,把錦被拉起遮住半張臉,隻露出一雙漂亮的眼眸來,他小聲說,“等雨停了我就回家。”

盛焦看出他的逃避,但也沒有多追問,隻道:“好。”

晏聆翻了個身背對著盛焦,悶悶道:“盛焦,硌。”

盛焦還不知怎麼回答,床幔圍起來的狹小空間內沉默許久,突然隱約聽到一聲壓抑到極點的嗚咽聲。

“硌得慌。”晏聆努力讓聲音聽起來如常,但還是帶著微弱的顫音,他小聲道,“疼死我了。”

盛焦聽著少年吞聲飲泣聲,手不住地捏著袖口,卻不知要如何開口。

好在沒一會晏聆就呼吸均勻地沉睡過去。

盛焦伸手按了按硌得要命的床,微微抿了抿唇。

翌日一早。

晏聆直接一覺睡到日上三竿,迷迷糊糊被一陣激烈謾罵聲吵醒。

他揉了揉眼睛,還沒細聽就感覺到身下有點不對勁。

晏聆盤膝坐起來,睡眼惺忪地伸手在床上按了按竟然觸手一陣柔軟——昨晚還硬邦邦的床不知什麼時候竟然鋪了一層厚厚軟羽被。

不用想,肯定是盛焦做的。

晏聆徹底清醒,五指在柔軟床上一撫,自顧自編排一番盛焦繃著冰塊臉將他搬起來鋪上被子又小心翼翼放回去的場景,頓時樂得直蹬腿。

說硌得慌他還真的會連夜換被子啊。

可惡,有點可愛。

昨晚的憂愁瞬間煙消雲散,晏聆眉開眼笑裹著鬆鬆垮垮的外袍下了榻,渾身上下全是盛焦的衣物,好似被桂香包圍。

出了內室,那吵鬨的聲音更響了,似乎有人在罵人。

晏聆將視線往外一瞥,眸子瞬間冷下來。

盛終風沉著臉在小院中謾罵盛焦:“……當年整個中州你最先覺醒靈級相紋,為何修為還和諸行齋那些人相當?難道不該一騎絕塵才對嗎,一個啞巴一個癱子你竟然都追不上,盛焦,你到底什麼時候能爭氣點?”

外麵已下起小雪,盛焦默不作聲站在那,麵無表情任由盛終風喋喋不休,沒有半句反駁。

“過幾日開學又要外出曆練,你又何時能夠高人一等,讓盛家在中州能揚眉吐氣?”

盛焦充耳不聞。

晏聆“嘖”了一聲,聽得他暴脾氣瞬間就噌噌噌冒火。

“哦喲。”晏聆將門打開,雙手環臂倚在門框上,似笑非笑道,“盛家主真是好大的威風啊,揚眉吐氣?怎麼,你們盛家是打算踩到我奚家頭頂上耀武揚威不成?”

晏聆厭惡奚家,但不妨礙他成日拿著奚家的名號胡作非為,利用奚絕這個紈絝之名得罪各種修士大能,狂拉仇恨。

盛終風沒想到“奚小仙君”也在,剛才橫眉怒目的神情瞬間變了。

盛焦還太年輕,靈級相紋並沒有給盛家帶來太多實質性的變化。

但明明同為小世家的奚家卻因為奚絕的靈級相紋直接受到中州世家的追捧,這讓盛終風越發著急,總覺得是盛焦不夠優秀,而沒考慮到是因相紋的不同。

“奚少爺言重了。”盛終風不敢得罪奚家人,更何況是這個百無禁忌的紈絝小少爺,勉強露出個笑容,“奚家如日中天,哪裡是我們這等小門戶能趕得上的。隻是犬子太沒出息,我嗬斥幾句罷了。”

晏聆一張嘴得理不饒人,懶洋洋地曲解他的話:“是嗎?原來你是想讓盛焦修為超過我一大截,讓我臉麵丟儘,也讓奚家備受中州人嘲諷恥笑,這才是你的目的,是嗎?”

盛終風臉色瞬間變了:“我……我並無此意!”

“那你廢什麼話呢?”晏聆冷冷道,“鼠目寸光的蠢貨,橫家、讓家的兩個靈級相紋恨不得供起來,反觀你們盛家呢,不好好相待就罷了,還敢當著外人的麵嗬斥謾罵?怪不得你們盛家如此登不得台麵。”

盛終風神色難看至極,垂在袖中的手死死握緊,卻不敢說半句反駁的話。

無論盛終風謾罵,還是晏聆大罵他父親,盛焦始終麵無表情。

盛終風裡子麵子都丟了,哪裡還敢在這裡待,隨口寒暄幾句,陰沉著臉離開。

晏聆成功給奚家拉了個仇人,得意地朝著盛焦一挑眉,道:“你還真任由他罵啊,不知道懟回去嗎?”

盛焦沒吭聲。

他連話都很少說,更何況和人反駁、吵架。

“不和你這個悶葫蘆多說了,我走了。”晏聆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衣裳我穿走,這兒都開了線,我也懶得洗再送回來,到時候就直接扔了。”

盛焦簡樸,那身衣袍是他最舒適也是最貴的一套,聞言沒有多說,隻是點頭。

晏聆大搖大擺拂袖而去。

盛焦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桂花林,又注視好一會才回到內室。

柔軟床榻上放置著一枚晏聆總是掛在脖子上的半月玉佩,還壓了張紙條,龍飛鳳舞寫了幾個大字。

「宿費」

盛焦捏著半月玉佩,五指一攏徹底按在掌心。

自那之後,晏聆再也不會和任何人用顯形訣,甚至還有意無意地胡言亂語讓犀角燈給全封了。

年後,天衍學宮開學曆練。

本來以為這次曆練也要組隊,但沒想到此次竟然是年後的小試,在秘境中誰先拿到靈狐的玉如意,誰便是這次的魁首。

八個少年最愛爭魁首,當即撒了歡地進入秘境四處去尋靈狐,什麼組隊什麼同窗之誼全都被他們嚼吧嚼吧吞了。

晏聆根本不用像其他人那樣四處尋人,用「閒聽聲」在秘境中走了沒一會就尋到靈狐的巢穴。

靈狐還沒能幻化成人形,瞧見外來闖入者瞬間警惕地朝著晏聆咆哮。

晏聆隨意一瞥,發現這巢穴中竟然有兩隻靈狐,且最深處的窩裡隱約有幼崽的氣息傳來。

兩隻靈狐為了保護幼崽,渾身雪白的毛都要豎起來。

晏聆修為已到金丹期,兩隻未生神智的靈狐抬手就能誅滅,靈狐也察覺到察覺,豎瞳中閃現一抹絕望,卻為了幼崽強撐著擋在前方。

晏聆看著兩隻靈狐的身形一愣,不知怎麼突然溫柔笑了。

他並不想濫殺無辜,「閒聽聲」能聽懂兩隻靈狐的意思,用一堆滿是靈力的靈珠把靈狐口中銜著的玉如意換了過來。

靈狐警惕看著他,許是明白這人並無惡意,小心翼翼將玉如意吐出來。

那些靈珠能讓它們在這貧瘠的秘境中獲得更多靈力,甚至能夠幻化成人形,這筆交易並不虧。

晏聆拿起玉如意正要走,另一隻靈狐卻走上來,將另一隻玉如意也吐了出來。

晏聆搖頭:“一個就夠了。”

他正要走,靈狐卻叼住他的衣袖不準走。

晏聆失笑,隻好將另一塊也收了起來。

離開後,晏聆想了想,又用障眼法在巢穴處布下結界,省得其他修士覬覦靈狐幼崽。

“有兩塊哎。”晏聆溜達著正打算回去,但想了想眼珠子一轉,突然狡黠一笑,將其中一塊玉如意一拋,“有了。”

秘境最邊境。

盛焦孤身行走,眼神空洞好似從不在任何事物上停留。

天衍珠閃現絲絲雷紋,縈繞在他周身,每次有靈獸撲過來時護身結界會瞬間出現,將襲擊者劈得渾身發麻昏死在地。

靈狐嘴中的玉如意……

盛焦對小試的魁首並不熱衷,或者說他對任何事都不在意,就算有靈狐出現在他麵前,隻要不攻擊他,他也不會主動去爭奪玉如意。

他不爭不搶,好似世間一切皆無趣。

就在這時,一隻靈狐突然從遠處而來,昂頭挺胸張揚地落在盛焦麵前阻攔他的去路。

盛焦也不動怒,轉身想要尋另外一條路走。

那隻靈狐卻像是故意的,身形優美地奔跑而來,九條蓬鬆的尾巴隨風而動,好似上等的綢緞,它甩甩尾巴,像是故意在炫耀自己嘴裡叼著的玉如意,尖牙都齜出來了。

盛焦站定,眼神空洞冰冷看過去。

幻化成九尾狐的晏聆都要恨不得將嘴裡銜著的玉如意懟他身上去,急得尾巴都在亂甩,心想:“怎麼不來搶啊?快來搶,搶了我好趕緊走。”

盛焦一動不動,好似入定了似的,根本不在意一隻靈狐故意擋路。

晏聆沒好氣地裝作撲上前去,打算嚇他一下看他會不會動手,隻是爪子都要觸碰到盛焦的心口了他依然動也不動。

天衍珠沒有察覺到殺意,薄薄雷紋纏在身上,並未主動攻擊,隻有那利爪真正要刺穿盛焦心口之前,天衍珠才會瞬間發動結界阻攔襲擊。

晏聆:“……”

晏聆的爪子一頓,齜了齜牙,尾巴甩得雪白的毛像是蒲公英似的狂掉,恨不得張嘴把盛焦給吃了。

這人怎麼這樣啊?!

送上門來的玉如意都不來搶。

正在無語時,晏聆視線無意中看到盛焦腰間似乎佩戴著一個半月玉佩,頓時樂了。

盛焦從來都是一身黑色素衣,冬融劍連個劍穗都沒有,簡樸得要命,這還是第一次見他戴玉佩。

雖然是自己給的,晏聆不知想到什麼壞主意,爪子突然一轉移,“呼”的一聲往下一扒拉,尖利的指甲直接勾住那塊半月玉佩。

他本是想耍耍盛焦好讓他來奪玉如意,但沒想到這個動作卻像是觸碰了盛焦逆鱗,一直安安靜靜在手腕間的天衍珠瞬間溢出爆裂的雷紋。

晏聆一懵。

下一瞬,雷紋直接朝他而來,發出低低的好似瀕死惡獸的悶響。

晏聆反應極快,直接蹦起往後一跳,但他忘了爪子上還勾著半月玉佩,一時間忘記收力,身上的靈力直接將玉佩衝撞成無數碎片,簌簌落地。

盛焦空洞的眸瞳遽然一縮。

晏聆還懵懵的不知發生什麼,就見一道雷紋勢如破竹劈來,發出一陣陣刺耳瘮人的破空聲,直直抽在靈狐的後腿上。

晏聆:“……”

靈狐當即摔趴在地,沒忍住像是小獸似的可憐地“嗚嗚”幾聲吐出口中的玉如意,回頭一看盛焦渾身陰冷殺意,竟然真的想宰狐狸。

晏聆嚇得毛都豎起來了,忙蹬了蹬爪子,催動渾身靈力狼狽逃走。

盛焦第一次動這麼大的氣,眼神都難得有了攻擊性,冷冷看著那靈狐逃走的背影,但還是沒追。

他看也沒看那玉如意,走到那玉佩碎片散落的地方沉默著蹲下來,好像想用手去將玉佩撿著拚起來。

但已碎成無數片,根本拚都不知道怎麼拚。

盛焦蹲在那許久,眼神罕見地茫然不知在想什麼。

晏聆最後還是得到了曆練魁首,但卻自作自受被抽得小腿上全是雷紋,疼得他一瘸一拐,酥麻得走路都困難。

怕盛焦認出來,晏聆沒等其他人回來就冒著雪溜回天衍學宮,休養大半天才終於能如常走路。

大概是夢中讓晏將闌回想起當時被劈得足尖都麻得像是被無數根針紮的感覺,他眉頭緊皺胡亂將被子中的腳伸出來胡亂蹬了蹬。

“不、不要……彆劈我。”

已入秋,寒意侵襲。

晏將闌本就病骨支離還未徹底痊愈,盛焦默不作聲握住一手就能掐住的纖細腳踝正要往被子裡塞。

晏將闌還以為自己又被劈了,胡亂一動,足心蹬在盛焦小臂間用力崩起,嘴中嘟嘟噥噥:“盛焦,彆……”

盛焦不厭其煩地正要再動,無意中似乎察覺到什麼,握著那隻腳踝一抬,指腹在光潔的小腿上一撫,眉頭輕輕皺起。

但凡被天衍珠的雷紋劈過的,往往會留下隻有盛焦能察覺到的微弱痕跡。

晏將闌這條小腿上,竟然隱隱有天衍珠的殺意劈過的雷紋?

盛焦手一抖。

他曾經想殺過晏將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