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寧的手藝並不好,肉醬不僅很鹹,還有點糊味,麵條也爛了。
但楚河覺得,這碗麵比他吃過的所有麵都好吃。
吃完麵後,他拿著碗筷去水池衝洗,自言自語說起兒時趣事。
“我第一次給小山做飯,就是煮麵!第一次做飯,什麼都不會,麵條糊了一鍋,難吃的要命,可小山卻說很好吃!”
“漸漸的,做得次數多了,越來越熟練,什麼蔥花麵,油潑麵,炒麵,拌麵,炸醬麵,變著花樣地給他做!”
“後來小山說,哥,我們能不能不吃麵了?都要給他吃送走了!我又開始研究做炒飯,各種樣式的炒飯,蓋澆飯,拌飯……”
楚河說著,自顧笑起來。
“這些年,一直都是我給小山做飯,還是第一次有人給我做飯吃。”
恩寧從書中抬頭,看向廚房中的頎長身影。
她很奇怪,苗亞傑稱得上一位好母親,做飯手藝不差,為何不給自己的孩子做飯吃?
就算苗亞傑不做,楚家什麼門庭,雇不起保姆嗎?
楚河透過門上的玻璃,看到恩寧疑惑的眼神,又看穿了她的心思,說道。
“楚黎川母親去世後,我母親為了儘快嫁入楚家,成為名正言順的楚夫人,被爺爺叫過去考驗,一年多不見人影。”
“那個時候,我和弟弟也成了爺爺考驗的標準之一。他要求我母親在楚夫人和孩子之間做出抉擇取舍,是留在楚家為媳,還是回去陪在孩子身邊,她選擇了前者。”
“小山當時才八歲,整天哭著喊著要媽媽,整晚整晚不睡覺,我每天晚上抱著他哄,小山每次都是哭累了睡著的。”
恩寧看著楚河的背影,眼裡多了幾分同情。
“沒有傭人嗎?”
“原先是有的!可爺爺為了考驗我母親,把傭人都撤了!我和弟弟都以為,沒人管我們,她應該會回來吧?可笑的是,一年多的時間,我們兄弟相依為
命,我又當爹又當媽的照顧弟弟,母親連麵都沒露一次。”
恩寧還以為身為豪門私生子,就算不被待見,也會過得比普通人舒服順遂,想要什麼有什麼。
沒想到,楚河的童年如此悲慘淒苦。
楚河低頭看著不住流水的水龍頭,抓緊拳頭,“即便我母親通過考驗,終於打動爺爺,可為了顧及邵家顏麵,爺爺不允許我們兄弟進門,連入楚家族譜的資格都沒有!”
“我和弟弟隻能單獨生活在外麵!彼此相依為命。”
“我討厭仰人鼻息,擁有和失去全憑彆人一句話的無力感!”
“我和小山做錯什麼?為什麼我們一出生就是累贅,是汙點,是見不得光的存在?猶如養在外頭的流浪狗,想起來施舍一些東西,想不起來自生自滅!”
恩寧見楚河情緒有些激動,肩膀一抖一抖的,起身走過去,遞給他幾張紙巾。
她還以為楚河哭了,原來沒有,他是在笑。
恩寧這才發現,楚河的側臉有一大塊淤青,下手很重,眼角都腫了。
恩寧沒問是誰打的。
但她知道,多半是楚黎川下的手。
她當晚和楚河一起不見,楚黎川肯定會找楚河麻煩。
至於楚河向楚黎川承認與否,多半是沒承認,不然楚河不會全須全尾回來。
恩寧從冰箱裡拿出冰塊,包在毛巾裡,遞給楚河。
楚河沒有接,而是靜靜看著恩寧,目光裡有幾分沉痛,幾分自嘲。
“後悔嗎?”他問。
“什麼?”
“主動跟我走,被我綁架。自以為能打動我,其實你根本做不到。”
“本來也沒抱太大希望!但總要試一試,萬一成功了呢?”
楚河哂笑一聲,牽動眼角的疼痛,輕輕“嘶”了一聲,“你挺可笑的!還很自以為是!”
許是眼角的疼痛激怒了楚河,忽地逼近恩寧,慍怒道。
“彆以為,我不會對你做什麼!我沒有表麵那麼良善!真若到了那一步,很可能拿你泄憤!隻要楚黎川痛苦,我就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