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仁心(1 / 2)

老夫人瞧了眼趙鬱神色,端著喜鵲登枝的茶盞,呷了口清茶,道:“你竟是沒芙姨娘看得通透,她願意跟著我,你又待如何對她?”

“祖母何苦插手我與她的事?”

這話趙老夫人可不依,這回她可總不是她找嬌芙,是嬌芙主動每日前來慈安堂請安問好,無一日落下,“她寧可求我都不求你,覺得自我這裡能得到庇護,你才該好好反省才是,怎麼怨怪到我頭上。”

趙鬱被老夫人懟得無話可說,他正是在氣這事,一邊是祖母,一邊又是她,氣來氣去最終隻能憋在自己心裡。

老夫人不管趙鬱心中如何想,既然他特地過來跟她講不要插手此事,她還真得要說明白,“朝陽郡主是那位硬塞給趙家的,趙家不接也得接,我可是聽聞朝陽郡主脾氣性子不好,在京城仗著自己的出身和那位的寵愛,橫行霸道,飛揚跋扈,連公主都敢動手。往前我不是不信的,可是瞧她這些天在府裡所作所為,我是不信也得。換做你是芙姨娘,頭頂這種正室夫人,你會如何做?”

正室總與妾室水火不相容,這輩子老侯爺沒納過妾,可設身處地的想若是老侯爺納妾,不管是婚前還是婚後,那可真是真真切切挖她的心,她能讓妾室好過?

她當時不肯趙鬱納妾,自是有這番考慮在其中。誰家夫人都不想看見丈夫身邊有其他女子,為了家宅安寧,還是少些女人為好。實在夫妻二人過不下去,自有過不下去的法子,到時再想旁的辦法。老侯爺能做到的事,趙家後輩就不能做到?

老夫人看了眼趙鬱,納嬌芙是他自己要納,如今娶朝陽郡主也不得不娶,鬨得如今這就局麵就是自作自受。好在這事不用她頭疼,看朝陽郡主的性子,她也不是容得下妾室的人。

“芙姨娘聰明,懂得取舍。她樂意跟我誦經念佛,你才彆胡亂插手的那人。憑她救下康兒一命,隻要她安分守己,我至少會保她平安,在後宅衣食無憂。再不濟等我哪日入庵堂禮佛,她跟我一同前去能過安穩日子,可跟著你就不一定。”

這些時日相處下來,老夫人倒是對嬌芙心生幾分喜愛的意思。再者說到底

趙家人欠她一條人命,嬌芙又不是那等不知好歹的妾室,懂事乖巧又不矯情,淪落到如今地步身不由己居多,老夫人沒道理不幫扶她一把。

“我不會同意嬌芙出家,祖母您也歇了這份心。”趙鬱麵色陰沉冷硬,縱然老夫人語氣緩和,都沒有平息他心中突然躥上來的怒火,“朝陽郡主那邊我自是對她無意,婚事是皇帝賜下,這正妻的位置她想要給她就是。”

其他的話趙鬱不能再多說,其中包括宣和帝將朝陽郡主嫁到趙家的目地,朝陽郡主在其中也並不是無辜的存在。這種情況下結成的夫妻,哪怕沒嬌芙的存在,趙鬱也不可能將朝陽郡主當做自己的妻子看待。可這些東西趙鬱不能刻意解釋,他越刻意越是將嬌芙推到前麵,給她帶來無儘的麻煩。

見自家孫兒固執己見,老夫人不好再勸,隻道:“讓芙姨娘決定。”擺手讓趙鬱退下,她還得小憩一會兒,後輩的事隻要不擺弄出人命,她是不準備出手管,該是福就是福,禍便是禍。

*

上官晚輕輕地喚了聲嬌芙,這聲音婉轉千回,包含太多嬌芙不懂的情緒,可她卻能清楚的感覺到,上官晚比她們分彆那日見到時越發憔悴不堪,眼底青烏竟像多日不睡。

“你怎的如此狼狽?”嬌芙不準備坐圓桌用飯了,直接攜上官晚坐在榻上,擔憂地看著神色萎靡的上官晚。

上官晚無聲張了張嘴好幾回,她偏生說不出話來,還是她身邊的小丫鬟代她回答,道:“芙姨娘有所不知,如今醉玉樓的日子難過,我家姑娘整日憂愁,一天比一天消瘦,我看在眼裡急在心裡。”

這樣世道下,渝州城內的日子尚且算安穩,城外情況就不好了,今年日子都十分難過,大周各地不是乾旱饑荒就是洪澇災害,逼得各處農民紛紛起義不說,邊境也總是有蠻夷騷擾。

好好活著是所有人人心中所想,可這也不是人人都擁有,就連身邊的人也是一個接著一個死去。

程老大夫便是去世後,兩三日才被人發現,屍體橫在廳堂,隱隱散發出難聞的味道,家裡淩亂不堪像是遭人盜竊,發現老大夫的護衛前去官府報官都沒人理會。

醉玉樓的人都知道老大夫獨居,

無後輩子孫,因著老大夫總替醉玉樓的姑娘瞧病,尋常人家寧可忍著,都不讓老大夫看病。這也是為何程老大夫醫術尚可,在百姓都尊重大夫的情況下,他在家死亡幾日卻不曾有人發現的原因。

嬌芙在側靜靜地聽她講述,死死眉間攏起,神色凝重,聽到上官晚提起程老大夫去世,她下意識攥緊著手。

程老夫人已經算是頂好的人了,嬌芙想起來兩人上回見麵,好像還是她被關柴房,程老大夫擔心她遭柳媽媽責罰,特地提著藥匣子跑到醉玉樓,堅持己見地守在當場。

上官晚並未察覺到嬌芙異樣,她正沉浸在自己的講述當中,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

姑娘們得知老大夫去世並未多言,而是湊了銀子交給西羅,讓西羅遣人置辦棺材,至少讓老大夫安安生生下葬,至於官府不願查辦老大夫意外身亡的事,她們有辦法讓他們查。

現實越殘忍痛苦,人越喜歡逃避,這導致青樓酒館中人絡繹不絕,醉生夢死糜爛**,她們接待的客人多,做不了彆的事情,但能吹吹枕頭風。

就連牡丹都貢獻出了些銀子,她好歹被老大夫救過命,手上銀子攢下不多,但還是儘了份心意。

上官晚在說這些不是替嬌芙化解她與牡丹的恩怨,隻是想告訴嬌芙,醉玉樓的姑娘並不是誰都是罪不可赦,若是可以她們也想得到救贖,得病的姑娘裡多少是無辜的?

向來清高不管俗事的上官晚眼底閃著淚花,迅速地眨了眨眼睛,怕自己哭起來說不清事,儘量用平靜的語氣道:“自從程老大夫去世後,醉玉樓一直沒尋到固定的大夫給姑娘瞧病,好不容易請來大夫,可是診金太高,不是誰都能付得起,小病小痛大家都選擇硬生生熬著,可染上臟病就隻有等死的份。”

自嬌芙走後這些時間裡,已有不下十位姑娘,上官晚口中的數字隻多不少。姑娘還會因為無人願意救治,拖著殘軀被趕出醉玉樓,沒人會管她們死活,病了隻能等著這副軀殼發潰發爛。

嬌芙來不及歎息程老大夫的離世,心驚地看向上官晚,道:“你為何不早跟我說?”按照上官晚的說法,自她離開醉玉樓不過一年光景,差不多每月都有姑娘死

去。實際上真要這般簡單,上官晚不會來找她,隻有種可能這些姑娘是在程老大夫死後走的,年節嬌芙還讓倚綠送年節禮給程老大夫,這樣一算時日,這數據足夠讓人驚駭。

“當時有程老大夫在,事情並未這般嚴重,跟你沒走前並無不同,所以沒想過麻煩你。”上官晚不喜歡給人招麻煩,若不是實在彆無他法,今日她也肯定不會尋求嬌芙幫助。

“她們都來求我,可我無能為力,這事我隻能求你。”上官晚緊緊握住嬌芙的手,眼睜睜看著醉玉樓的姑娘生病再被扔出去,就算是石頭做的心也遭不住這種折磨。

上官晚雖給人清冷難以接近之感,可誰又真的是冷心冷情之人?要是她真是那種人,當時也不會伸手幫嬌芙。

嬌芙看了眼上官晚,此時的她才是真的無助,她回握住上官晚的手,道:“我自是儘我所能去辦這事。”是從那裡出來的人,肯定知道那裡的難處,所以嬌芙並未拒絕。

上官晚眼裡露出落寞神色,不能肯定的說能不能辦成,在她看來儘力二字顯得蒼白,可是上官晚也深知非要逼著嬌芙答應是為難她,低低地點頭,“嗯。”

嬌芙很想直接跟她說,這事她一定給她辦成。可不到最後一刻,她們都不知這事的結果。如果期望過高,若最後不能達到目的,豈不是讓人絕望?

大抵事情便是這些事情,上官晚將這些說話看著嬌芙,嬌芙亦瞧著她,兩人相對四顧無言,嬌芙招呼上官晚用點心填填肚子,她讓倚綠重新上菜。

聞言,上官晚搖了搖頭,她吃不下任何東西,起身欲告辭,隻是臨走前沒忍住留下句:“若你都沒有辦法,或許醉玉樓的姑娘就真的沒有出路了。”

無形中給了嬌芙巨大的壓力,上官晚走後嬌芙愣了好半晌,她坐在臨靠窗的榻上,單手放在窗柩上撐著下頜,看著下方街道人來人往,腦子裡不知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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