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燭火明亮,映照得那薄薄一層白紗如夢似幻,紗後的人依舊是那副單薄消瘦,弱不勝衣的模樣,即使未曾親眼目睹,溫暖淺笑的神情也足以動人。
十五年來,唯有這一個親人陪在身邊,由始至終從未改變。
關暮雪冷清空寂的雙眸中,驀然多了一份柔軟,一言不發地接過茶杯飲儘,不多時就麵露疲倦之色,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白檀翻出一件白狐狸毛披風,給關暮雪嚴嚴實實地蓋在身上,臨了,在裁雲閣門口回首,深深看了青年一眼,心頭不禁湧上一種複雜難言的怪異感覺,似乎這一走,就要被迫割舍掉珍貴的親情一般。
荀香墨見白檀踟躕,恐有變動,出言催促道:“夫人……”
白檀收回視線,“走吧。”
一行人趁著夜色,悄然上了一輛樸素不起眼的馬車,慢慢駛離鶴閒山莊。
馬蹄聲嘚嘚遠去,雲隱挑著燈籠,走回閣內,溫聲提醒道:“少莊主,該起身了。”
伏案沉睡的關暮雪霍然睜開眼,眸色清明澄淨,哪有一點迷惘困頓?
“她去往何處?”
夜空濃稠如墨,離了主人的裁雲閣像是瞬間從九天神殿,跌落凡塵俗世,缺失了那抹純白勝雪的顏色,一切都黯淡下來。
琉璃彩燈散發出淡淡光暈,小小的一團,仿佛被人刻意籠在掌心,盲眼雲隱在裁雲閣進出自如,不疾不徐地來到桌案前,“說是去崔家談生意了。”
“哪個崔家?”
“以鑄劍造器發家,後來產業拓寬至十幾個門類,晉升皇商,有富甲天下,‘寧惹海龍王,不惹閩南皇’之稱的崔家。”
關暮雪道:“你倒是對這些很熟悉。”
雲隱默然,遞上琉璃彩燈,“夜路難行,少莊主留心腳下。”
“不必。”關暮雪算著時間應該差不多了,拿起秋水劍,“稍後赫連煜來,務必周旋一二。”
雲隱了然一笑:“這個自然。”其實雪夫人走前事事都有所安排。
山路崎嶇坎坷,為求穩妥,馬車行得極慢,關暮雪踩著柔軟潮濕的草葉,輕飄飄地快步走來,隔著一段既不會被發現,又能保障對方安全的距離,不遠不近地綴在後麵。
轆轆行了幾日,簾外風景漸漸異與姑蘇,穗兒蕊兒難得重歸故鄉,不免顯露出幾分活潑天性,笑嘻嘻地沿路指點解說著,白檀聽得有趣,並不覺得寂寞。
雖然外人提到崔家,第一印象都是“鑄劍師”,實則,崔家經過幾代人汲汲營營的努力,早已今非昔比,遠遠不是崔氏先祖發家時的小打小鬨,經營方向更是橫跨衣食住行等多個方麵,後來又有幸搭上朝廷大員的關係,榮獲“皇商”之稱,家底不可小覷。
也是因著崔家半商半宦,與白檀他們這種純粹的江湖人士不同,門檻要高出一截,才敢不懼鶴閒山莊,有膽氣讓白檀屢屢碰壁。
現而今風水輪流轉,崔家有求於人,架子倒是不好再端著,雖然因著崔九病重,不便出門,隻能讓白檀幾人長途跋涉,舟車勞頓,禮數上卻極為周到,自打進了閩南地界兒,每到一處便有崔家仆人前來接應,態度殷勤熱情,客棧也都提前打點好,省了白檀許多事,讓他對這位崔九公子越發好奇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白檀小美人撇撇嘴:為什麼崔家這麼多外號,感覺戲好多啊……
另外,我查了資料,皇商仿佛是從清朝才開始有,但為了劇情需要,所以就用了這一特殊設定,而且本文主要以架空為主,又是武俠世界,細節可能沒有那麼考據,希望學生黨不要被我誤導,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