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六點, 與往常一樣，溫淮換好常服便離開了實驗室。
她一邊往前走，一邊低頭看著消息。
實驗室有管理要求, 無關物品要封入密封袋，對她所處的身份而言，以身作則是必須的。
因此，一下午沒看手機, 屏幕上刷了一整排的留言。
顧菀：【嗚，早起失敗，晨練計劃再往後挪挪吧……】
顧菀：【T^T其實十點醒過一次的, 想著反正起床也沒事乾, 就打算一覺睡到中午, 結果醒來就是下午了……】
顧菀：【所以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完了，晚上又要失眠了。陰謀！這都是陰謀！！】
……
顧菀：【他們已經到啦！林厚德帶了兩隻乳鴿來, 今晚給你燉鴿子湯喝[圖片][圖片]】
……
顧菀：【隻聊了十分鐘他們就出門了, 說晚上再來找你。好無聊，好困。】
顧菀：【真的沒有工作可以分配給我嗎QvQ乾什麼都可以的！我寫代碼超溜, 老板康康我！】
……
顧菀：【聽吳啟明說, C區的大農場已經建得特彆好了。我看了照片，好有農家樂的感覺哦，想去玩。】
……
顧菀：【去玩去玩去玩, 想去玩！帶我去玩！！】
顧菀：【還有十分鐘就到點了！給你十五分鐘的反應時間，回答錯誤，今晚就彆想吃好吃的了！】
最近一條是一分鐘前跳進來的, 顧菀發了一個凶巴巴的表情，【考慮好了嗎！要不要帶我去玩！】
溫淮勾起唇角，打算直接給顧菀回撥電話。
手指懸在通話按鈕上時, 她的一個助手急匆匆跑了過來。
“老大，那個，江之航……”
溫淮手上沒停，不甚在意地回了句：“不是說了嗎，不用管。”
助手有些為難：“可是他已經三天不肯進食了。”
電話接通，顧菀聽到的第一句就是這個。
她穿著睡衣趴在大理石桌麵上，小腦袋枕在右手的胳膊上，蓬鬆的長發也搭了幾縷在上麵：“怎麼啦。”
看到屏幕中的女孩，溫淮的目光變得柔和：“上次那兩箱水果不就是C區送來的嗎，你還說不好吃呢。”
“和靈泉裡養出來的肯定不能比嘛。”顧菀清澈的眼睛裡發著光，“可是那邊好漂亮啊。魚塘菜地和果園都是又整齊又乾淨的，還有那個葡萄藤，綁得超漂亮！有田園風光的味道，想去玩！”
“那是被馴養的變異葡萄，彆看它漂亮，打起人來很疼的。”溫淮有些無奈，“整個C區都是試驗區，無異能者禁止入內，很危險的。”
說完，溫淮就看到顧菀一臉委屈地鼓起了嘴。
她歎了口氣，加快了腳步：“乖，我們挑個彆的地方好不好。”
她剛跨出兩步又被助手攔下了。
小助手一臉為難：“他再這樣不吃不喝下去……”
溫淮失去了耐心：“那就給他注射葡萄糖。而且這才三天，人是有本能的，等他真正餓得不行了，自然會主動要吃的。”
“是江之航嗎？”顧菀聽出來了，小聲問了句。
溫淮點點頭。
“那、那我幫你把反應時間調成一個小時。”
顧菀想了想，還是說了：“他是個有自保意識自己的人，三天沒吃東西，肯定是有很重要的話想跟你說。我也不是替他求情啦，我隻是，哎，我怕你會有心結……”
溫淮和男主關係的惡化實在是超出了顧菀的理解範圍。
要知道，原著裡，她穿來的時候，男女主離相知相愛就隻差臨門一腳了，結果顧菀就眼睜睜看著這球拐了個彎衝出了界，把記分牌給衝爛了。
顧菀沒什麼朋友，大概是因為這個，她總覺得數十年的情誼不該這樣莫名其妙就變成了仇恨。
溫淮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下：“好，那等我十分鐘。”
電話掛斷，溫淮折返了實驗室。
作為提供實驗素材的重要人員，江之航被送回了之前一直住著的小房間。
他的半月板被撕裂了，無法恢複，自然也不能再直立行走；膝蓋碎裂後，碎骨混在了肉裡，每動一下都會是痛苦的折磨。
再加上他的手腕不能動彈，卻要每天被工作人員強製啟用空間，傷口反複潰爛，始終好不了。
這種情況下，要說江之航是想絕食自儘，溫淮也是信的。
但是，他那麼自私的人，怎麼舍得死。
溫淮踏入房間，就看到江之航癱在床上，饑餓讓他整個人都處於極度消瘦且頹廢狀態。
“我來了，現在能吃了嗎？”溫淮揚了揚下巴，示意工作人員給他灌下配置好的營養餐，營養餐已經被打成了便於入口的糊狀物。
江之航笑了一下：“淮姐，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跟我沒有關係，要不是顧菀讓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我根本不會管你的死活。”溫淮淡淡回道。
“嘖。”江之航笑著搖了搖頭，“真惡心。”
話音剛落，一個巴掌甩了下來，江之航的頭被打偏了，半張臉腫了起來，他的耳朵嗡嗡地鳴叫著，嘴角也滲出了一絲血。
“放尊重點。”溫淮冷冷地看著他，“注意你的身份，這是你一個實驗體能說的話嗎？”
“不然呢？我現在手腳儘廢，被關在這裡，沒有半點做人的尊嚴。她叫你留我一命，她什麼意思，不就是想折磨我嗎……”
江之航的情緒有些激動，他一段話還沒說完，就被溫淮狠狠掐住了喉嚨。
他看著溫淮眼中沉沉的陰霾，瞳孔緊縮。
“那如果你現在行動方便，還被放出去了，你想做什麼呢？”看到江之航已經開始窒息，溫淮才鬆了手，悠悠問道。
江之航猛烈地咳嗽了幾下，喘著氣答：“那當然是該乾嘛就乾嘛了，我惦記我的實驗很久了。”
溫淮並不意外：“你果然沒有半點悔過。所以現在這樣才是最好的，最保險的。”
“悔過？”江之航覺得很不可思議，“溫淮，你搞清楚，我們之間，你才是叛徒。你背叛了整個計劃，叔叔爺爺他們幾十年的努力都被你毀了！我隻是一直在做我分內的事情，我有什麼好悔過的？”
溫淮瞥了他一眼，往外走去。
他們已經沒有繼續聊的必要了。
江之航大喊道：“溫淮，我真的煩死你這個性子了！你能不能多一點危機意識？你當首腦當得好好地，為什麼要來實驗室？”
“你知不知道你是誰！你是全世界最強的人，所有人都該當你的奴隸！可是你現在在乾什麼？”
“你天天待在實驗室裡，外麵的人動什麼手腳你都不知道！你要是從現在的位置掉下去了，你以為那個實驗體還會費儘心思釣著你嗎？早把你踹了去傍下一個了！”
溫淮握著門把的手頓了頓，她閉了閉眼睛。
“江之航，你還記得你的爸爸媽媽是為什麼在一起的嗎？”溫淮回過了頭，“還有你的爺爺奶奶，還有他們的父母。”
看著江之航一臉茫然的樣子，她嘲弄地笑了出來：“你看。我們這代人，都不知道。你不覺得很可惜嗎？這個世界不該是這樣的。”
“我對你說的那些不感興趣，我隻想讓世界回歸本來的模樣，我不覺得這是錯的。恰恰相反，堅持一件錯誤的事情，才是大錯特錯。”
江之航還沒反應過來，溫淮卻不打算再多待了。
顧菀給她煲的乳鴿湯應該冒了好久的香氣了。
香氣馥鬱，填滿整個廳堂的時候，可以把房子變成家。
怎麼會有人舍得放棄家的溫暖，去追逐那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東西呢？
溫宅的大門一打開，顧菀就撲了上來：“怎麼樣！考慮好了嗎！帶我去玩！我想在河邊釣魚，在花田邊拍照，用山泉水衝jiojio！”
溫淮一摟住小姑娘，抱在懷裡親了兩口。
看著她臉上有些複雜的表情，溫淮哪裡還能不明白：“彆擔心，我真的沒事。”
“噢。”顧菀嘟了嘟嘴，亮晶晶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溫淮。
溫淮低頭親了親她的嘴唇：“當然，要是我難受能有什麼獎勵的話，我可以當場難受給你看。”
“想得美！”顧菀拉著她往廚房走，“快來喝，你再不來，鴿子肉都要被燉成水啦。”
溫淮看著她們緊緊相牽的手，對於鴿子肉是什麼味道完全不在乎。
重要的，是煲湯的人。
一碗湯盛出來，溫淮拿著湯匙嘗著，顧菀趴在旁邊滿臉期待地等著她的反應。
溫淮滿足而綿長地歎了口氣，開始根據她事先查好的資料寫小作文：“嗯……好喝，湯很鮮。首先，料酒和薑片加得剛剛好……”
她還沒發揮完，就被門鈴打斷了。
孫姨開了門，原屬第四基地的幾個人走了進來。
“哇，老大，好香啊！”林厚德深吸了一口氣，“這是我下午拿來的鴿子做的吧？”
他站在一旁搓了搓手掌，仿佛沒看到溫淮黑著的臉：“老大，我也想喝！”
溫淮眼皮子也沒抬一下：“回去找你老婆做去啊，蹭彆人的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