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明日方舟》-493世界,被【穹頂】籠罩的重新安置區內部西南側方向,【鹽湖】聚居地的中心廣場。羅德島術師乾員【艾雅法拉】在又一陣源石結晶壓迫帶來的暈眩中醒轉了過來。
抬起掛著沉重的源石屏蔽手銬的手腕,擦了下從耳後溢出的血漬,在疼痛中悄悄抬起頭,看向了天空中的那如籠罩在泰塔頂上的黑色薄紗一般的雲層,陽光艱難地透過黑色的雲霧照射下來,讓白晝不至於徹底失去意義,即便如此,就早上十一點這個時間而言,這片廣場上的能見度還是太低了些。
這雲層和穹頂已經籠罩重新安置區兩個月的時間了,加上出發前的五天間隔期,滿打滿算,艾雅法拉已經有六十五天的時間沒有進行過礦石病的抑製治療了,耳後溢出的鮮血並不是它人所傷,而是體內的源石結晶進一步滋生,如鈍刀般割開了後腦發絲埋藏下的皮膚,讓後發也變得黏膩了不少,但傷口僅僅隻是最輕微的症狀,艾雅法拉能感覺到自己體內的源石病灶正在躁動著,再這樣下去,自己或許隻有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了。
但這並不是眼前最急切的問題,甚至並不是第二,第三急切的,和眼下自己的遭遇相比,【還有兩個月可活】已經算得上大團圓結局了。她甚至不清楚自己是否能活過接下來的十分鐘,在緊張,恐懼和憤怒的驅使下,她又一次地環視起周圍的環境來。
這裡是鹽湖聚居地的中央廣場,周圍到處是被銬上源石抑製手銬,癱坐在原地,麵色絕望的人們。他們有的是聚居地曾經的居民,有的則是和自己一樣,從周圍區域逃到此處,被巡邏的薩卡茲傭兵小隊抓捕逃難者,但不管是哪一種,此刻都隻是待宰的羔羊而已。
就在三個小時前,自己在這個聚居地的附近被搜捕活口的薩卡茲傭兵抓住,和同一批被抓捕的難民們一起押解到了這片聚居地的廣場之上,在接下來的時間裡,這片廣場上的難民越來越多,比起自己剛來時的稀疏,此刻廣場內的人數已經提高到了三百多人左右,廣場的每一個角落都有數名全副武裝,嚴陣以待的傭兵把守,將廣場圍得密不透風。
這些在兩個月中於穹頂四處活動,總人數超過四位數的傭兵集群有著難以想象的專業素養,無論是戰鬥能力還是紀律性都比艾雅法拉曾經見過的絕大多數敵人要強,三個小時的時間內,他們除開必要的交流,幾乎沒有出過一點多餘的聲音,廣場上除了被抓住的難民們沙啞的哭喊和咒罵,便隻能聽見晨風吹過已成廢墟的房屋時淒厲的摩擦聲。
在艾雅法拉的記憶中,在數年以前,還不是感染者的她也曾被傭兵集團所囚禁過,但那一次的傭兵比起眼前的這些隻能算是烏合之眾,而在這穹頂之下,也不再會有螃蟹先生從頭頂出現,將自己救出這片絕境了。
想到這裡,艾雅法拉無聲地從領口下出拿出了一張被折疊起來的照片,用滿布泥濘的手指將其展開,照片上一張一位傭兵打扮的薩卡茲女性,和一隻長相奇特的巨型螃蟹的合照,已經因為磨損和汙漬而看不清晰。
自從收到這張照片以來,她一直都將這張照片貼身收藏,保護的很好,但這兩個月盲目的逃亡奔波之中,她最終還是沒能守住這張照片的完整。
艾雅法拉小心地將照片放了回去,抬起頭,看向了距離自己五十多米遠的一處廣場出口,那裡除了薩卡茲人傭兵以外,還佇立著一個三米高的詭異身影。
她形容不出那個存在的確切外形,它的身體構造近似人類,軀乾處是藍色的金屬結構,中間有一個如同爐子般的鏤空區域,內部有冷藍色的火焰在下歐共你熊燃燒,無數懸浮在半空中的黃銅色鱗片構成了它的雙臂,雙腿則由類似黃銅支架一樣的結構組成,在那些鱗片和軀乾上可以看見一個個圓形的凹槽,每個凹槽中都鑲嵌了一顆圓形的,顏色各異的小球,艾雅法拉想起自己看過的炎國電影,裡麵有一種叫【丹藥】的東西,那些小球就和【丹藥】很像。
從這詭異的外形,以及那些傭兵對它無比恭敬的態度來看,它應該就是伴隨穹頂降下的數名恐怖存在之一,她不知道這些東西的名字,但這些存在讓她又一次想到了曾經的螃蟹先生。
……不行,不能想了。
艾雅法拉逼迫著自己轉移注意力,讓自己不要陷入對不會發生的奇跡的妄想之中,這裡是無論如何都無法進入的穹頂,不要說已經離開泰拉世界的螃蟹先生,哪怕是W姐姐還是SCOUT先生都無法來到這裡,沒有人會和之前一樣,在這一刻忽然冒出來拯救自己了,想要活下去,能夠依靠的,就隻有自己。
她將注意力放到身邊的環境中去,耳邊傳來身旁難民們的哭聲,助聽器的工作已經不算正常了,但她還是能感覺到哭聲中溢出的絕望滲進自己的腦中,讓本就劇烈的頭痛又深了幾分。
哭泣是很正常的,對於絕大部分難民來說,這都是他們此刻唯一能做的事情了……畢竟過不了多久,他們便會全部死在這片廣場之上。
沒有人告訴他們即將發生什麼,但這已經是穹頂落下的第六十天,誰都知道被這些傭兵覆滅的聚居地的居民會遭受怎樣的命運。
……被獻祭給直至今日,也連姓名性質都不曾知曉的存在。
大概又過了五分鐘時間,一陣引擎聲由遠及近,兩輛越野車從廣場之外駛入,上麵坐著幾名穿著白色長袍的人,他們來自各個種族,共同點是都不是感染者,他們的臉上掛著仿佛被膠水黏住的微笑,從車輛駛入,停穩到他們下車走入廣場中央,那笑容都沒有一絲一毫
的變化。
艾雅法拉見過這些微笑著,身穿白袍的人,他們是穹頂落下後出現在重新安置區各處的瘋狂教派【純淨之人】的成員,這個教派全部由非感染者組成,自稱教義是清理泰拉世界剩餘的汙穢,積累功德,在不斷的清理中提升自我,最終和曾經【轉變日】以及這次穹頂事件降落下來的那些天外存在一樣,登神封聖,超脫世外……但實際上,他們做的事情,隻是不斷地助紂為虐,協助薩卡茲傭兵和那些超凡存在,屠殺獻祭穹頂內的居民罷了。
“麻寧韶大人,我們可以開始了麼?”
白袍的教徒們恭敬地對著那由黃銅鱗片和機械結構形成的構造體鞠了一躬,語氣卑微而虔誠。
“可以了,這應該是最後一批。”
那高大而充滿壓迫感的構造體中傳出了一個平平無奇,有些沙啞的女聲,“開始吧,記得把所有符合我標準的人處理完後拉過來。”
“如您所願。”
教徒朗聲應下,對著旁邊的薩卡茲傭兵揮了揮手,數名傭兵沉默地走進了廣場之內,分批跟在四散開來的教徒身後,站到了難民們的麵前。
“……你們要做什麼?”
儘管知道自己或許已經難逃死亡的命運,當白衣教徒和薩卡茲傭兵們真正走到眼前時,很多人還是絕望地掙紮了起來,有人高聲怒罵,有人想要回頭逃竄,更多的人則是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但沒有任何一種能阻礙他們的行動,艾雅法拉坐在中後方,沉默地望著距離自己最近的教徒所在的方向,很快,她第一次親眼見證了【獻祭】的流程。
幾名身強力壯的薩卡茲傭兵將一名沃爾珀族的中年男性架起來,大手死死地扣住了他的腦袋和下巴,讓他無法挪動頭部或者用嘴發聲,緊接著,白衣教徒從自己的腰間拿出了一根纖細的,晶瑩剔透的細長物體。
艾雅法拉花了幾秒鐘的時間確認了,那是一根纖長的冰錐,大概隻有小拇指的一半粗細,正當艾雅法拉疑惑這根冰錐的作用時,教徒便為她展示了冰錐的【用法】。
這名教徒抬起手,捏住冰錐的尾部,將尖端對準沃爾珀人的眼窩底部,從眼球和眼眶中間直直地插了進去,無視沃爾珀人的慘叫,直接將冰錐向內一送,插進了他的腦部,就如同攪拌一般左右橫移了起來。
在這個過程中,沃爾珀人的慘叫聲極速弱了下去,當教徒攪拌了大概三秒鐘後,他的身體便已經徹底癱軟了下去,隨後,教徒將冰錐抽了出來,艾雅法拉可以清晰地看見冰錐的末端已經多出了一縷淺紫色,隨後,教徒和傭兵們放下了看上去已經癱瘓,與植物人無異的沃爾珀人,架起了下一個受害者,繼續重複這個過程,無數慘叫和驚恐的呼喊聲中,那冰錐上的紫色也在漸漸變多,變深。
艾雅法拉看著這一幕,隻覺一股強烈到極致的反胃感從喉頭湧上來,但她生生地抑製住了體內湧上的恐懼,忍著頭部傳來的劇痛思考起來,她並不是醫學專業,也沒有涉獵過相應的領域,但在羅德島和諸多醫療乾員們有過接觸,她知道冰錐刺入的部位大致是【腦前額葉(lobotomy)】,是大腦最大的分區。
在很久以前的哥倫比亞,曾經有醫生用切除腦前額葉的灰質和白質的方式來治療精神病患,美其名曰【腦前額葉切除手術】,這是一種毫無人道的治療手術,真正目的基本隻是為了讓精神病患簡單地【安靜下來】,被這種野蠻療法【治療】的病人往往徹底失去了生活自理能力,和行屍走肉無異。
而在腦前額葉切除手術中,曾經也有一種被稱為冰錐療法的手術方式,內容便是用冰錐來移除患者的部分腦組織,和眼前這一幕彆無二致,區彆隻在於被冰錐刺入過的人連行屍走肉都算不上,以及那冰錐似乎會伴隨著這個過程積攢某種能量這兩個方麵而已。
被刺入冰錐,汲取了能量的人被傭兵們堆在了廣場中央,艾雅法拉知道他們將麵對怎麼樣的命運,她曾經在一個被攻陷的聚居地見過類似的,堆積在一起被焚燒殆儘的屍骸堆,隻需要一名使用火焰源石技藝的術士就能完成,作為處理大量和屍體無異的難民的方式堪稱高效又便捷。
艾雅法拉很想站出來大聲地質問他們,問他們為什麼要做出如此殘暴的行徑,但過往的經曆讓她很清楚,質問和怒火是沒有辦法讓為惡者自慚形穢的,要製止他們,最有用的辦法……就是把他們炸成碎片。
她凝視著不遠處的麻寧韶,這名有著炎國名字的詭異巨人正站在難民堆的邊上,薩卡茲的傭兵們從堆中找出身體相對強壯的那些難民,將他們恭敬地堆到了麻寧韶的麵前,麻寧韶緊跟著從不知何處取出了數顆死黑色的丹藥,將其依次打進了這些難民的嘴裡。
片刻之後,這些人發出了陣陣撕心裂肺的慘叫,他們在地上瘋狂地掙紮著,身體極速變形膨脹,半球形,類似丹藥外殼的結構從他們的背上和胸腹鼓起,一連串骨骼碎裂的聲音過後,這些人都被變成了近似瓢蟲,身體上長著三對額外的筋肉手臂,手持各式近戰冷兵器,絕望的臉龐被鼓脹的半球體取代,身高兩米左右非人巨獸。
艾雅法拉在之前兩個月中與一模一樣的生物交戰過,這些怪物和另外幾種有相似之處的東西混在薩卡茲傭兵的隊伍中,充當肉盾和遠程輸出者,她一直不知道這些怪物的來曆,如今真相揭曉,卻隻能讓她更加反胃。
……還不行,距離太遠了。
艾雅法拉估算著自己和麻寧韶的距離,得出了不能在此刻發起攻擊的結論,但她也清楚,此刻如果自己敢主動拉近距離,周圍的薩卡茲傭兵就會先一步製住自己,機會有且僅有一次,自己現在能做的,隻有繼續不隻結果的等待。
此起彼伏的慘叫聲和哭喊聲讓空氣都幾乎凝實了下來
,源石病症帶來的耳鳴也絲毫不能遮擋這些絕望的聲響,艾雅法拉一度想要將助聽器暫時關閉,但她還要繼續觀察場上的狀況,隻能咬著嘴唇,抑製著恐懼和緊張,繼續等待。
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半分鐘後,艾雅法拉等到了這個機會。
在自己的右後方,一名強壯的薩卡茲感染者難民在教徒和傭兵們靠近自己的瞬間,猛地用蠻力掙脫了手上的源石技藝抑製手銬,身上的源石結晶迸射出鋼鐵的輝芒,化作了一把從手臂延伸出去的,自下而上的金屬光刃,在怒吼聲中從下向上猛地斬擊了出去,直接將那名教徒自下而上斬成了兩半,緊跟著,他迸發出恍若閃電般的速度,朝著因為分出了部分人協助教徒而變得薄弱的一處防線缺口猛衝了出去,眼看再過幾秒便要突出重圍!
就在這時,麻寧韶抬起了頭,散發著冷綠色熒光的機械眼眸鎖定了薩卡茲人的位置,它向前平移兩步,抬起了自己那無數鱗片構成的右臂,兩枚鑲嵌著淺綠色丹藥珠子的鱗片在從手臂中段彙聚道末端,直直地朝著那名薩卡茲人的背後激射而出,兩顆丹藥但半空中消散,化作了一陣淺綠色的勁風,讓鱗片以和子彈彆無二致的速度,瞬間跨過百米距離,直直地刺入了逃亡者的背上,從另一側穿了出去,嵌入地裡,在地麵上犁出了兩條十多米長的痕跡。
逃亡的薩卡茲人一個撲倒在地,掙紮了片刻,終究是沒能再站起來。
“不影響,來個人把地上的冰錐撿起來繼續。”
麻寧韶用平淡的語氣說完這句話,向著遠方的兩枚鱗片握住鱗爪,鱗片顫抖片刻,便極速彈回了它的右臂上,回歸到了原來的位置,緊跟著,麻寧韶從物品欄中拿出了兩顆和之前一樣丹藥,便要往鱗片上鑲去……
而這樣的瞬間,就是艾雅法拉一直在等待的東西!
為了抬手擊出那兩枚鱗片,麻寧韶下意識地往艾雅法拉的方向前進了兩步,而就是這兩步,便將她納入了自己的最佳射程範圍之內。
在麻寧韶因為要重裝鱗片上的丹藥而疏忽的瞬間,艾雅法拉猛地抬起了自己雙手,瞄準了麻寧韶的頭部,按照早已準備好的路線運轉體內的源石技藝,將所有的力量彙聚於掌心,在那裡燃起了熾熱如熔岩的火光!
對於在源石技藝相關領域浸淫多年,對各種源石技藝抑製手段都有研究的艾雅法拉而言,【源石抑製手銬】並不能對她起到一絲一毫的限製作用,相反,她甚至可以借用手銬內的源石技藝蝕刻反過來加強自己的力量,讓徒手施法的她能在短時間內獲得比肩法杖媒介的出力,艾雅法拉將自己的一切都賭在了這一擊上,她深吸口氣,將炎光熾盛的火團,朝著麻寧韶的頭部猛地拋擲了出去!
【源石技藝·濃縮點燃·爆炸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