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1 / 2)

隨著房門輕輕閉攏,大巫身前的香爐飄出一股青煙,筆直的飄向上方,慢慢彌漫在都天祿和大巫之間,似若有若無的隔開了他們二人,使都天祿看不清大巫的臉。

都天祿麵色不渝,看見此景,更是嗤笑出聲。

大巫耷拉著眼皮,似是昏昏欲睡,卻率先開口道:“殿下既不信這些,自可先行離去。”

都天祿揚了揚眉,情緒卻緩和了下來,甚至露出了一絲微笑:“大巫既然知我不信這些,何以還三番五次暗示我上門一敘?”

先是占卜得出不利於他的結果,欲讓他上門一敘;其次是主持結契儀式,以大巫的身份和規格,哪怕有大汗相邀,也過於出格了,畢竟結契儀式上大汗和各個部落首領都未曾到場,大巫卻親自給他們主持了結契儀式;最後是現在,雖然未曾邀約,但他卻早以備好了藥,倘若以最壞的角度去思考,誰知道安嘉瑞的病為什麼突然惡化呢?與能統領草原上所有巫的大巫是否有關呢?

他手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清茶,語調平緩道:“大巫欲與我言何事?”

透過朦朧的煙霧,大巫還是那副尚未睡醒的模樣,他沉默了片刻道:“殿下誤矣,我非是為了邀約殿下。”

都天祿拿著茶杯的手微微一抖,臉上終於不複平靜之色。他驀然抬眼看去,似欲看穿大巫的內心:“嘉瑞?!”脫口而出名字之後,想到嘉瑞還睡在床上,他壓低了些聲音道:“你欲與他言何事?”

“些許小事,殿下無需擔憂。”大巫慢吞吞的繼續道:“我亦不欲乾涉殿下之事,隻是有些許前緣欲與他一敘。”

前緣都天祿在心裡嗤之以鼻,大巫生於草原,長於神殿,從未去過辭國;而安嘉瑞生於辭國,長於辭國,他所知的安嘉瑞從未離開過辭國,這二人八竿子打不著,哪裡來的前緣?此言簡直可笑至極!

都天祿放下茶杯,麵無表情的看著大巫道:“嘉瑞身體不好,有什麼事,大巫不妨與我說來?”

大巫連看都不看他,還是那副神態,慢慢道:“此事恐怕隻有他本人能解,若他願意告訴殿下,殿下自可詢問於他。”

都天祿有些不耐,眉梢微皺,顯出一絲凶意:“大巫這意思是,你非要跟嘉瑞敘上一言?不然就不能治他的病?”他皮笑肉不笑的道:“大巫這是在威脅我?”

大巫這副昏昏欲睡的模樣,終於有了改變,他費力的撩起眼皮,隔著煙霧,看了他一眼,說不出是什麼神色,有些無奈又有些可笑,還帶著一絲惋惜,種種複雜的情緒積攢到一起,最終糅雜成一聲歎息:“殿下誤矣,非是我要敘上一言方能治病,而是不與安嘉瑞說清前緣,則無法治病。”

他又耷拉下眼皮,胡須在胸口輕輕晃動,慢慢的接上話道:“殿下無需擔憂,我若有惡意,何必煮藥相待?隻是此事關係重大,且與他性命相關……”

都天祿抑製了自己心中的怒火,為什麼所有人都要來拆散他們?難道真心相愛就不能被接受嗎?僅僅是因為身份,就能一口斷言他們的感情是無關緊要的嗎?

若是這樣,若是這樣……

大巫若有所覺,突然抬眼看向都天祿,大喝一聲道:“勿要執拗!”

都天祿剛有了個雛形的想法被打斷了,渾身戾氣一散。

他重新思考起大巫之前所說,緊皺眉頭道:“大巫此言來的荒謬,嘉瑞除卻與我之事,還有何事乾係重大又性命相關?”他神情嚴肅的看了眼煙霧對麵的目光清澈的大巫道:“若是大巫欲勸說與他,以此相挾……”他話音漸低,心中各種情緒反複奔騰,似苦似悲,蒼涼一片,怎麼也說不下去了。

他怎麼能放手呢?那樣好看的安嘉瑞,笑起來閃閃發光的安嘉瑞,會對他輕聲細語的安嘉瑞,臉紅的安嘉瑞,說“我也有點喜歡你”的安嘉瑞,每一個都是他求而不得的安嘉瑞。他如此珍惜又如此謹慎的步步逼近,如今卻叫他放手?

他這輩子都學不會放手。

但是他又怎麼能看著他就此衰竭而亡呢?一想到那個字,他就有膽戰心驚之感,一想到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了他,他就如同回到了幼年,眼睜睜看著那匹馬兒被拖走,從此再也不見。

那種無能為力的弱小,連自己喜愛之物都不能保全的怒火,無時無刻不在鞭策他,唯有站在權力頂端,方能保護他之珍寶。現在他又恍如回到了那時,他咬緊牙關,卻怎麼也說不出同意嘉瑞離去的話。

他已經沒有之前那麼弱小,他明明已經可以保護他了,但是唯有生死,他無法掌控。

分離與生死之間,他慘笑一聲,唇角溢出些許血沫,卻生生閉緊了嘴,一言不發。

大巫又歎了一口氣,包含著都天祿讀不懂的複雜情緒:“殿下真是……”從未改變。這幾個字被大巫吞入腹中,他又耷拉下眼皮,道:“殿下不若先行離去?安嘉瑞留在此處,我還可調養他的身體。待我與他一敘前緣之後,必將原樣送回殿下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