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
宣武門下,
嶽淩著一身緋紅官袍,袖袍寬大,下擺及第。衣襟右衽,胸前是一副雲雁圖。
一品仙鶴、二品錦雞、三品孔雀、四品雲雁、五品白鷳。
隻胸前這一塊補子圖案,便將這城門下大臣們的等級區分清楚了。
適時,正有胸前白鷳圖的官員,上前與嶽淩行禮道:“嶽大人,幾日不相逢該下官稱呼您為大人。”
嶽淩循聲望去,原來是王子騰。沒想到他行伍出身竟是個文官官職,那多半也是靠祖上的功績蔭補了一個官職。
嶽淩想了想,強忍著笑意。
一個行伍出身的,蒙蔭在文官當中,真是負麵疊滿了,也難怪王子騰他著急往上走,怕是他日日都被文官折磨的不好受。
嶽淩客氣道:“王大人好。”
王子騰連忙擺手,“哪還當得起嶽大人一聲大人了。前幾日讓嶽大人見笑了,府裡後輩實在沒眼力,您莫要記掛於心。”
嶽淩也是笑笑,“言重了,你我行伍出身,如何記掛的住這等小事,你若不說我都忘了。”
王子騰訕訕笑著,又低聲與嶽淩道:“連日上朝,朝堂上多有對大人的彈劾聲,但都被太子殿下壓了下來。大人今日來上早朝,估量一會兒也要去應卯,大人還是小心為妙。”
“這些文人……”王子騰歎了口氣,“哎,一言難儘。”
嶽淩拍了拍王子騰的肩頭,頷首道:“好,我會留意的,多謝了。”
從城門內走出兩隊宦官,百官便漸漸往上朝時自己的位次列隊。
嶽淩也隨著走時,身旁走來一人,“是嶽同僉吧?在下僉樞密院事盧淵。”
根據大昌樞密院的建製,一品樞密使多空缺,下為二品樞密副使掌實職,之後便是三品僉樞密院事,而後才是嶽淩四品同僉樞密院事,共同輔佐上官處理政事。
見是自己的上官當麵,嶽淩客氣作揖,道:“見過盧大人。”
盧淵頷首還禮,道:“即將上朝,隨我來站位吧。”
“是。”
……
再一次過了宣武門,來到太和殿,此時大殿中的景象就好很多了。外門已被修繕好,皇宮中也不見狼藉的模樣,似乎前一場宮變,早就湮沒在了時間裡。
不多時,秦王從殿後走出,身後戴權捧著一個嶽淩有些眼熟的錦盒,置在殿中的大條案上。
百官見之,不知秦王又搞的什麼戲目,便也都垂頭不言,隻當未曾看見。
戴權歸位,於秦王身邊又抖了抖拂塵,尖聲道:“上朝。”
“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見俯首的大臣們,今日來的齊全,未有人告假,而且還在其中發現了嶽淩的身影,秦王忍住笑意,應道:“眾愛卿平身。”
待百官起身之後,秦王率先開口道:“今日,殿議朝事之前,孤要先說一件事。”
掃了遍下方群臣,秦王又道:“條案上的這一方錦盒,諸位可留意看一眼。前不久,在康王府內室的暗格中,搜出了這錦盒。據康王府中內臣告知,是如今殿前的某些人與康王聯絡的書信,其中當然不乏有高品大員,勳貴重臣。”
聞言,殿前便已有人撐不住了。未曾想,過了半月,秦王又將舊賬翻了出來。
才說了這一句,勳貴之中已有人跪下叩頭了。
秦王見之,還是輕鬆的語氣,道:“誒,石銳,孤沒有要為難你的意思。不用跪,先起來吧。”
左右四王八公家的子弟,一臉鄙夷的將石銳從地上拉了起來。
秦王笑著道:“孤呢,其實還未看那錦盒裡的信箋。諸位仔細辨認,也能發現這錦盒並未開封。孤以為,這應當是康王留下待他登基成功之後,要挾某些大臣的把柄,如今卻也成了某些大臣與孤的把柄。”
“當然,如今朝中內憂外患,孤早就言明不欲大興牢獄之災,株連之法,自也不能食言。”
“戴總管,你來吧。”
“奴婢遵命。”
隻見戴權上前,抱起那一方錦盒,緩步走出大殿,投入宮門外的大鼎中,令人點火燒之。
望著外麵冒出滾滾黑煙,不少人的心也隨之落地,臉色漸漸舒緩。
瞧著百官神色各異,秦王以為好笑,又道:“好了,今日就當是將前事了結,諸位以後都不必再為此事擔憂。在其位謀其政,為社稷,為百姓,多做些善事,也不算枉食君祿,辜負孤的一片心意。”
百官又叩拜道:“殿下聖明。”
……
嶽淩第一次早朝,比想象的順利多了。
本以為會是各方爭鬥的罵戰,口水能噴到人臉上那種。又或者,秦王拋出一條政事,下麵便有群臣反駁。
最終壓軸曲目,言官科道登台,扯開嗓子發言,彈劾這個官員最近作風不檢點多娶了幾門小妾,彈劾那個官員的兒子不成器在賭坊賭錢,家風太差。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也能寫進他們彈劾的奏章裡。
反正在他們眼中,和聖人之言有背的,那便得彈劾。而維持朝堂清正廉潔,還真少不了這些人。
今日,心裡早有準備的嶽淩是什麼也沒看到,早朝比往常結束早得多。
正要隨著大部隊出皇宮,卻又被一個小黃門攔了下來。
“嶽大人,太子殿下尋大人去偏殿議事。”
嶽淩點了點頭,跟在小黃門身後,拐去了偏殿。
入殿,小黃門就退了出去,殿上隻有秦王坐在案後,一臉洋洋自得。
嶽淩向前拱手道:“殿下。”
見了嶽淩,秦王再抑製不住上翹的嘴角,大笑出聲,“哈哈哈,嶽淩,你說孤的演技如何?”
“演技如何?”
嶽淩不解其意。
秦王笑著蹲下腰,從案下又取出一方錦盒,與方才的錦盒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