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囤貨居奇,罪名不重,又不好定罪。若治他們囤貨居奇的罪過,他們會找出一早做好的賬本,來證明他們的這一批貨物,不是屯來的,而是高價收來的。這又免不了和他們扯皮,麻煩得很。”
“即便是定下來罪過,收繳臟物,杖刑、徒刑都算重了。”
“但忤逆欽差,那可是能定為謀反的大罪過,抄家也算輕了。能名正言順的治了他們,多方便?”
“雖然這都是我設下的局,但他們的行徑,也不必與他們講客氣,我自然會不擇手段。”
“再者說,他們賺的那些昧良心的銀子,不也靠給彆人設局嗎?今日正是他們技不如人,又有什麼好說的?”
回到府衙,嶽淩在案後坐定,與一旁沏茶的賈芸解說著。
封建社會,就是有封建社會的法門。
若是在前世,囤貨居奇是極大的經濟犯罪,是要被嚴厲打擊的。但在今日,欽差大臣作為皇帝親授,巡狩一方的重臣,忤逆的便是皇權,是欺君罔上。
比起忤逆欽差來說,囤貨居奇還真算不得什麼。
賈芸笑著奉上茶水,回道:“滄州豪商,今日便儘數除名了。下獄者十之三四,剩餘的也都要出城避禍,與庶人無異。單單論那一個黃家,如今還能支撐一會兒,不知道還有多少底氣。”
嶽淩笑著搖頭,“報一下今日的賬目吧,黃家也不過塚中枯骨爾。”
賈芸應聲展開懷裡小冊,“今日入倉粟米共計五萬餘石,銀八十萬兩,現庫中仍有近六萬石糧食,銀百萬兩。”
賈芸越說越是激動,滄州城如今徹底是富得有底氣了。
嶽淩倒有種冬天掏了鬆鼠窩的感覺。
如今大昌朝一年的賦稅,也不過是兩三百萬兩上下,當然還有各類的糧食,絲帛等物入庫,經濟價值不止這個數目。
但相較來說,滄州城如今的處境也稱得上是極佳了。
寬心的同時,嶽淩也不免為遠在京城的隆祐帝擔憂起來。
在史鼎口中得知,如今京城正吵成了一鍋粥。隆祐帝對現行的,實物加銀兩並收的稅製並不滿意,想要蕩除沉屙,整頓吏治,來推行改革。
此前國家曆儘兩次大戰,經濟下行是在所難免,但隆祐帝作為有決心整頓山河,再塑盛世的皇帝,自然要想各種各樣的辦法。
但如今朝中還大多是講著“祖宗之法不可變”的腐儒,自是困難重重。
有前世的眼界,嶽淩自然知曉,與時俱進才是好的,一味兒的遵從舊法,自然會被淘汰掉了。
不過,如今確實不是推新改革的好時機。
便是嶽淩對曆史不算知之甚詳,也在近些時日與地方小官打交道當中,能參悟出一二道理。
如今的地方官員,或說一縣縣令,自身的素質實在是良莠不齊。
像南皮縣令陳佑民這等的好官,八縣也才隻有一個,其餘的能不拖後腿,嶽淩就以為不錯了。
革新政法,無論政策有多完美,關鍵還是要落地在實施上,就這麼一群人,還指望他們能做出什麼好的政績來嗎?
恩科之後,或許更有機會。
嶽淩一麵思慮著,一麵撰寫書信,與隆祐帝再彙報近況。
嶽淩專心致誌的寫起書信,卻未見身邊的賈芸早已悄無聲息的出了門,一雙素手在他案邊修剪起燈芯,令燭火更亮了些。
抿了口茶水,嶽淩抻了抻腰身,方才回過神來。
往前一望,就見一個杏眼桃腮,容貌端豐的姑娘,正立在案牘下。
嶽淩先是一怔,而後又轉出笑臉問道:“薛姑娘,你怎得來了?今日,你豐字號應當是忙得不可開交才是。”
薛寶釵盈盈一禮,又退到一旁客椅,卷起了裙擺坐定,“如今也忙得差不多了,我來也是問一問侯爺,接下來該怎麼做。”
“如今滄州府中,位置好的鋪麵,如今大多在豐字號名下了。薛家如今並沒那麼大的財力吃下所有好處,便也給了些聞風而動的外來客商。”
“不過侯爺放心,如今事事都在我們的掌控之中。”
嶽淩微微頷首,發展商業,也並不意味著要壟斷,盤活了市場,有更多外地商賈湧入,對滄州城來說才是一樁好事。
收了筆,嶽淩道:“從你豐字號出來的銀子,折算下送來的糧食,可以悉數拿回去。至於其他,你薛家如今缺的是生意,我接下來要兩樁事要做,一個是興修河堤,挖掘河淤,這件事我打算交給沿岸的士紳去辦,這並不是一家之力。”
“第二便是在海岸灘塗上曬鹽,製鹽。”
薛寶釵驚喜道:“侯爺可以在滄州販鹽?”
嶽淩頷首,“陛下應允過的。滄州地勢平坦,可產海鹽,下一步城中的主要生計就要來源於此。”
“你手中的鋪麵,可以挑選些,自己置辦些生意。諸如糧鋪,醫館,布莊之類,能維持城中百姓所需,剩餘的可以先租賃出去,回籠些資金。便是有我指點,也彆操之過急,隻留些鋪麵能做鹽鋪的生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