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孽徒!(1 / 2)

“真不知趕上了什麼天,堤壩也能衝毀,這下好了一年的積蓄到頭來全沒了,今後怎麼過活?”

一荊釵布裙的婦人尋了土坯的碗過來,倒了白水。

男子卻是品了口,就吐了出來。

“什麼玩意,誰家男人喝白水?”

婦人無奈一笑,“煙兒這,好似也沒什麼茶葉。”

“她人呢?”

“我也沒見著,也沒在房裡睡。想來是去寺裡了吧,過了晌午,總也該回來了。”

“一個姑娘家,成日像小子一般亂跑,她若真是個小子倒省事了。”

婦人訕訕笑著,也不好搭話茬。

門外,邢岫煙叩門的手頓了頓,輕咬嘴唇,忍住在眼眶裡打轉的眼淚,才又敲了三下,抬腳走了進去。

“煙兒,你總算是回來了,去了哪?你爹爹來了,說兩句話來。”

邢岫煙輕點著頭,往桌上行了一禮。

來人卻也不繞彎子,直言道:“如今城中遭了大水,我們所剩的家業本就寥寥無幾,這遭更是無法過活。我和你娘親便要打算去京城裡投親戚,你收拾收拾行囊,一塊兒走吧。”

邢岫煙和父母並沒多少親情可言,但和妙玉是情誼深厚的,這突然的變故,沒想到竟是要將兩人扯散了。

“我聽說山腳下不是有人在賑災嗎?總也是能過活的吧。豈不聞‘久住令人嫌,貧來親也疏’的道理。”

男子聽得冒火,吹須瞪眼道:“難不成,你想讓我同那些人一樣去養鴨子?不知從哪裡讀了幾本書,還與你老子講起道理來了。”

“實話與你說了,你姑母在榮國府當大太太,有享不儘的榮華富貴。隨便漏一漏指縫,都夠我們一家人過活。”

“你又是個女兒身,年齡也大了,除了相貌端莊些,也沒彆個出眾的。他們房中的少爺都未有婚娶,若是能看中你了,我和你娘,便打算去結個姻親。”

邢岫煙緊緊抿著嘴唇,眼淚不爭氣的落了下來。

“我不想去。”

“你說什麼?”男子勃然色變。

婦人忙在一旁安慰,“老爺彆惱,煙兒還小,一時還分辨不出是非對錯呢。”

再來到邢岫煙身前,婦人苦口婆心的說道:“你不通世事,不知世道之艱,如今想要發家談何容易。這有一門富貴親戚,是好事,怎麼能不去攀扯?”

“榮國府,門楣顯貴,更得聖眷。大姑娘在宮裡才封了官,往後進封妃嬪也未為不可,這樣一來那就是皇親國戚了。”

“在府裡能落下腳,自有享用不儘的榮華富貴。屆時,我等都不用守著如今的清貧日子。”

“而且,這也不是你爹爹和我的主意,是你姑母來過信了。賈家人丁不旺,近來又逢多事之秋,想讓我們入京過個年,充一充人氣,熱鬨熱鬨。”

“這不,正趕上咱家遭災,宅子都泡了水了,本也沒了去處。若說姻親,還未見得能攀上你呢。且不知,金陵鼎鼎顯赫的甄家,與賈家一直相厚,早就有親上結親的意思了。”

“這破廟也沒甚可待的,難道爹娘入京,你要一人在這不成?往後要出家了?”

邢岫煙沉默不言,攀附權貴,哪是什麼正路。

“去吧,你也彆傻站著了。收拾些衣裳,隨我們去碼頭買船票。今個遭災,晚了可就不好走了。”

對於父母的話,邢岫煙是以為極不可理喻的。

就算是攀附,如今眼前還有大昌鼎鼎有名的安京侯在,何須去投他門。

但邢岫煙畢竟是個女子,她很難左右自己的命運。

眼下,她也不能暴露嶽淩的身份,否則便是犯下大錯了。

她亦不願麻煩妙玉,隻是有些惋惜,看不到妙玉為父雪刷冤屈的那一日了,也看不到那個如朝陽一般的安京侯如何扭轉局勢了。

嘴唇翕動,邢岫煙心下一沉,輕聲道:“好,我隨你們去。”

……

民情,遠比嶽淩設想的更加洶湧。

當人們得知了蟠香寺的旨意之後,一個個憤慨不已,冒著還未停的大雨,齊齊入城裡討要說法。

局勢完全倒轉,本來是往玄墓山上避禍的人流,竟然去往了城中,這讓才外出的衙役都十分摸不著頭腦。

直到從旁敲側擊打聽到隻言片語之後,無不一不是驚愕當場,速速往府衙報信。

自從掘堤之後,孫逸才一直惴惴不安,畢竟是做了虧心事,他又不是完全的良心磨滅之人,實在難以平靜。

也就隻有身旁美姬相伴,能稍稍撫平他內心的惶恐。

不論徐耀祖也好,甄應嘉也好,他們將未來描繪的天花亂墜,說計謀天衣無縫,可要是真落下罪名來,他定跑不掉的。

到時候,再有榮華富貴,又怎樣呢?

可他已經乘上這艘船了,沒有下船的機會。

“過來。”

衙堂上,孫逸才向著媚娘擺了擺手。

媚娘輕輕頷首,靠了過來,卻是見孫逸才正解著她的腰帶,她惶恐的往後退了一步。

“老爺,這還是白日呢,又在衙堂上,不該……”

啪的一聲,孫逸才當即扇了個耳光過去。

“賤人,你是什麼良家子?你不過是徐耀祖送過來的家妓罷了,在這裡給本官裝什麼清高?”

“你攀上了高枝,能改變你出身卑微的事實?不將我伺候好了,你休想好過!”

孫逸才瞪眼過去,將媚娘嚇得不輕。

媚娘捂著被扇紅的臉頰,也不敢哭泣,隻得往前湊了兩步,任孫逸才作為。

孫逸才卻一把將其推開,怒道:“掃興,什麼東西!你若真有幾分矜持,我倒還敬重你些,沒骨氣的賤人,滾!”

孫逸才看這個媚娘,就好似看自己一樣。

即便他身著著緋紅色的官服,可也不過是那些頂層人物的玩物罷了,他頂多欲拒還迎,人家要他怎麼做,他就得怎麼做。

與媚娘一個妓子何其相似。

念及此,就更讓孫逸才盛怒,將無數釋放的怒火,全部撒在了可憐女子的身上。

當媚娘哭著跑出去後,又有衙役倉儲入門。

“大人,不好了,百姓們聚集到府衙門前,撞著大門,與我們打了起來,正要討說法呢。”

孫逸才起身整理了下官袍,瞪眼道:“一群刁民,要什麼說法?”

衙役慌張道:“說是玄墓山上蟠香寺,有佛祖顯靈,降下箴言,‘毀堤淹田,屍位素餐,人神共憤,萬劫不複’!”

孫逸才一怔,呆愣愣的坐進了靠椅中,雙眼不自然的瞪大。

衙役也是看呆了,愕然道:“大人,難道這是真的不成?”

“一派胡言!”

孫逸才猛地回過神來,當即道:“將人都攔住了,喚兩位千戶帶兵來,將這府衙護住。”

衙役苦著臉道:“大人,您是沒見外麵的景象,街上烏壓壓的全是人,便是兵也難進來呀。”

“大人豈不聞前任知府之事,這次比那次嚴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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