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徐浪才堪堪轉回些神來。
“今日本該是我大出風頭的日子,怎得初來乍到還沒進園,就如此不順,這可不是個好兆頭啊。”
“兄長,兄長?我們也進園吧?我們手中有請柬,沒必要去湊做題的熱鬨了。”
被沈瑛在身邊呼喚了幾聲,徐浪目光聚集了過來,瞧著沈瑛頹敗的樣子,就感覺他是個晦氣的。
若是沒他這茬,自己還不會先失一陣。
左右是徐家的棄物,徐浪心情不佳,也不欲做戲了,登時沉下些臉麵來。
“我去尋我父親,你們自去逛園吧。”
說罷,便也大步進了滄浪亭,留得簇擁者一片茫然。
見徐浪對自己不滿,沈瑛氣得直拍大腿,“柳湘蓮這個風流浪貨,背著如花似玉的表妹在外麵亂搞也就算了,竟還來壞我的好事。一會,我必要在父親麵前告他一狀,讓父親將表妹接回來!”
一想起那貌美,額前還有一點胭脂記的乖巧表妹,沈瑛不由得食指大動,心情都隨之恢複了不少。
“各位兄台,我們也進去吧?”
……
滄浪亭,後堂,
範鵬程在屋簷下猶豫了半響,最終還是叩響了房門。
“侯爺,下官範鵬程求見。”
不多時,裡麵就傳來林黛玉清脆的聲音,“範大人請進。”
入門,範鵬程左右環顧了一遭,卻沒見那一十二個小姑娘,隻有林黛玉陪在安京侯身邊在飲茶,而安京侯的額頭上隻有些許細汗,神色都與一個多時辰前沒什麼變化。
範鵬程內心暗暗詫異,麵上還是問道:“侯爺,您可歇息好了?時辰已經差不多了,各界名流如今都已到亭,隻待與侯爺相見了。”
林黛玉代為開口答道:“歇息好了的,還麻煩範大人帶路。”
範鵬程微微頷首,又忍不住多嘴問道:“那一十二個人,侯爺可還滿意,如今她們在何處?”
想起方才薛寶釵所言之事,林黛玉臉頰微微泛紅,隻是輕紗遮麵,沒有被人察覺。
薛寶釵望著林黛玉,眉眼有些生笑。
林黛玉喉嚨微動,隻答道:“她們如今還在房裡歇息。”
範鵬程一怔,忍不住暗暗腹誹道:“安京侯的體力竟然這麼好,一十二個隻是稍微有些出汗?這……傳言黃帝夜禦三千女,羽化而飛仙,看來侯爺也有上佳的房中術呀。”
輕輕撫了下自己的老腰,再想起年輕時作孽多娶的幾房姨太太,如今都已是力不從心了。
“要不要和侯爺請教一下,如何保養呢?”
但見一旁的小姑娘林黛玉在場,範鵬程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實在是有些難以啟齒。
“侯爺身板如此強橫,林如海竟也舍得將獨女放在身邊陪侍,真是……不知如何說了。”
見範鵬程久久沒有動彈,林黛玉問道:“範大人?我們還不出去嗎?”
範鵬程忙回過神來,“對對對,去亭上要緊。”
滄浪亭坐落在湖中心,需要在岸邊的小碼頭乘船,擺渡到亭上。
說是亭,更像是一座在水中的孤島,在這孤島的最中央,建了一座高亭。
眼下,高亭的周圍皆是擺滿了席位,由遠及近皆有名號在座位上對應。
想來也是根據身份尊卑,排了次序。
不過眼見岸上也就十丈左右的地方,如此盛會之下,席位也不算多。而湖麵上的船隻就更多了,每一艘船的船艙外還擺了小桌,自成了一張席麵。
這景致倒是讓林黛玉以為新奇的很。
“範大人,侯爺的席位在哪?”
範鵬程接口道:“那自然是在亭內了”
範鵬程一路將林黛玉和薛寶釵帶到了滄浪亭內,而亭內的位置就更少了,入眼隻見了八席,更像是此次雅會的評委。
其餘七席都坐了人,隻有居中一位尚有空缺,不必多說那定是她們的座位了。
又有人登入亭來,一下便吸引了還在閒談眾人的目光。
見範鵬程在前引路,皆知曉是安京侯來了,便也都起身相迎。
來到亭間,範鵬程一個個介紹著,“這位是蘇州徐家的家主徐耀祖,操辦滄浪雅集十數年了,此間準備皆是徐家主所作。”
這句話還隱含了那小戲班子也是這人的手筆,林黛玉聽得明白,便不禁多看了此人兩眼。
“就是這個人在汙嶽大哥的名聲,我得記下來,等見到嶽大哥的時候再告訴他。”
就在林黛玉暗自尋思著,徐耀祖已經滿臉堆笑,趨步向前,拱手作揖。
“侯爺大駕,實乃蓬蓽生輝!草民不才,操持這滄浪雅集已有些年頭,往昔雖說也有幾分熱鬨,可根本比不得今日盛況。各家名門望族的賢達高士,竟是悉數蒞臨,座無虛席。館舍外頭,往來求知的年輕士子,也似過江之鯽,把門前道路都堵了個水泄不通。若不是借了侯爺您的威名與恩澤,哪能聚起這般陣仗,引得這四方才俊雲集?
林黛玉委身一禮,淡淡應道:“過譽了,還是徐家主操辦的周到。”
見是安京侯身旁的小女回話,徐耀祖不解其意。
範鵬程上前解釋道:“侯爺水土不服,喉嚨感不適,不便說話。這位是揚州巡鹽禦史林如海之女,代侯爺言說。”
薛寶釵也十分應景的點了點頭。
聽得是林如海的女兒,又見安京侯表態,徐耀祖也不怠慢,複給林黛玉行了一禮。
範鵬程攜著二人繼續往前走,介紹著緊挨著的一位,“這位是金陵甄家二爺,蘇杭織造局監督甄應嘉。”
甄應嘉方才就打量了來人的麵容,雖然說麵貌頗為俊俏,不入凡俗,但比他所預想的安京侯總差了些陽剛英武之氣,他倒也說不上是哪裡不對,便也是作揖行禮。
“織造局是為宮裡做事,安京侯此番南下也是為陛下做事,日後還望安京侯能夠照拂一二。”
薛寶釵再度頷首示意,林黛玉同樣福身回禮。
“這位是當朝左相安丞相家中子弟,安倍。”
“見過侯爺。”
“這位是錢參知,侯爺下船時便見過了。”
“這位是蘇州城有名的大儒,桃李遍地,施正誼施老夫子。”
“這位是上清派宗師司馬道長。”
“……”
人介紹了一輪,範鵬程便將兩人引到了最中央的位置坐下,複開口道:“本官的名聲不足以落座在這亭內,便先下去了,侯爺若有事,隨意就近使喚誰人皆可。”
林黛玉輕輕頷首,“有勞範大人。”
落了座,林黛玉便開始四處張望了起來。
按照嶽淩書信中所言,滄浪雅集上便是他們重逢之地,隻是此刻林黛玉還未找尋見嶽淩的身影。
亭外的席間,也近乎於坐滿了人,是連湖麵的船艙中,都坐了不少的人。
儘管如此,林黛玉也沒看見想看的人。
正在她心中稍有失落之際,便感受到身旁的薛寶釵扯了扯她。
林黛玉猛地回過神來,就聽身旁的錢仕淵正攀談道:“侯爺才處置了滄州諸事,不停歇的便又往蘇州而來,實在辛苦,本官敬侯爺一杯,祝願日後侯爺所謀之事,諸事順遂。”
林黛玉頷首謝道:“多謝錢大人,侯爺喉嚨不適,不便飲酒,以茶代酒可好?”
錢仕淵擺擺手道:“無妨無妨,侯爺自便。”
薛寶釵忍著不翹起手指,隻捏起茶盞來,在嘴邊輕輕抿了一口,儘量少的做動作,以免被人察覺出破綻來。
又聽身旁錢仕淵道:“今日滄浪雅集,本是見證年輕一代的才俊,也不談國事,諸位隨意閒談不必介懷。”
“本官還以為是要留在杭州,不想卻幸得此番經曆,遠在杭州的趙相還真就沒個好運了。”
眾人相視,聽得皆是捧腹。
場間,沒有官身的兩位老者,大儒施夫子和司馬道長,兩人座位相近,也相識許多年了,正是舊友。
二人舊時都曾收到過滄浪雅集的請柬,但從未出麵過,今日卻不約而同的都在此處,相視也是會心一笑。
見了安京侯本人,施夫子與司馬道長低聲問道:“老道,可看出些端倪來?”
司馬道長一抖拂塵,撚了撚胡須,道:“這侯爺是女子假扮的。”
施夫子笑道:“你這牛鼻子,是有些眼力在身。老夫素聞安京侯做事天馬行空,不尊常理,今日或許當真是沒白來?”
司馬道長微微頷首。
兩人低聲談論,並未有旁人聽聞,而林黛玉和薛寶釵也都以為自己裝扮的很好,沒有擾亂原本的計劃。
沒人搭話以後,林黛玉便繼續眺望起遠處來,腦袋轉了一大圈,終於在東北角岸邊的席末看到了心心念念的嶽大哥。
林黛玉眸眼一亮,內心不禁跳得更快了些。
等到眸光一發散,卻迅速暗淡了下來,再轉為淩厲,“嶽大哥身邊,有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