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奶奶蔣氏正看著聿哥兒溫書,見婆母派人來尋,叮囑了聿哥兒幾句便去了。
“母親尋我?”蔣氏走進堂屋,給大太太施了一禮。
大太太點點頭,看蔣氏仍是這副溫吞樣子,忍不住埋怨道:“剛才你舅母過來,你怎麼也不知道過來見個禮。”
“舅母又過府了?”蔣氏眉心稍蹙,擔憂道,“祖母不是一向不喜歡您跟舅母來往嗎?”
“祖母,祖母,你就知道祖母,把我這個婆母放到哪裡去了!”
蔣氏低下頭不說話了,大太太眉毛一橫,心裡那股壓不住的火氣又冒出來了,“虧你也是讀聖賢書出來的,就這麼議論長輩,頂撞婆母,我究竟造了什麼孽,討了你這種媳婦過門。”
“整日一副死人臉,我看就是你帶壞了家裡的運道,這才會害得我那苦命的哥兒早早死了,晉哥兒你在天有靈,睜開眼看看你這遭瘟的媳婦,是怎麼欺負你母親的。”
蔣氏站在下首滿臉難堪地聽著大太太哭鬨。
她剛進府時,夫君溫潤體貼,公爹慈愛公正,婆母雖然對她偶有挑剔,但大致也算過得去,可自從公爹和夫君慘死,一切就都變了。
蔣氏怎麼也想不出,如夫君那般雅正謙和的人,怎麼會有這樣的母親。
“母親息怒,兒媳失言了。”大太太罵得厲害,蔣氏隻能壓著心裡的委屈安撫婆母。
大太太這才漸漸收住聲,清清嗓子道:“今日叫你來,是有樁要緊的事要你幫著參詳。”
“請婆母吩咐。”
大太太看蔣氏態度恭順,給兄長謀官的事又用得著她,難得賞了她幾分臉麵,放緩了語調,“你舅父領著武騎尉這個閒稱也有些年了,我聽說前段時間神機營空了個肥缺出來,你父親不是在吏部當著差嗎?肥水不流外人田,我想著,要不你回娘家一趟,跟你父親說說?”
這把朝廷官員調動說得仿佛綢緞坊裡挑布料似的語氣,瞬間叫蔣氏愣住了。
她知道婆母這些年行事越發無知狂悖,可她沒想到,婆母竟然猖狂到了此等地步。
是,有門道的人家,不乏有那為了子孫體麵,各處活動拿銀子捐官的,可誰人不知,那謀得都隻是閒稱,也僅僅是說出去有麵子,實際上連堂都不用坐的。
可婆母竟然妄想將手伸到神機營裡!
那可是內拱京師,外備征戰的機要兵營,蔣氏實在是想不通,婆母一介內宅婦人,到底是怎麼敢的?
肯定是衛家舅太太又說了什麼。
往年討銀錢,討綢緞,討首飾,討吃食,蔣氏全當多了門愛打秋風的窮親戚,要她搭嫁妝她都忍了。
可是如今這是在做什麼。
將個酒囊飯袋塞到皇上直接指揮的神機營,讓他躺在兵營裡吃酒,一把火燒了天子親衛嗎?
難道婆母不知道這是足以牽連九族的大罪嗎?
她怎麼敢的!
一股寒氣險些將蔣氏冰死在原地,她定了定神,儘量維持住恭敬的語氣,看著大太太道:“母親說笑了,神機營由聖上直接指揮,我父親不過是個吏部侍郎,哪裡能做得了這樣的主。”
“你少在這裡跟我裝蒜!”
大太太瞬間不樂意了,“打量我沒讀過書不知道呢?朝廷大大小小的官員調動,哪個不是吏部經手的,我看你就是瞧不起你舅父,不願意搭這把手。”
“還放著好的不學,偏要跟四房那小蹄子學拿皇家壓人,你是打量我蠢?還聖上指揮,神機營統共也有幾千號人呢,皇上日理萬機,哪能個個都認得?還不是吏部擬了名單呈上去,批個紅便成了!”
“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