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鬼界引入人世的,也是他。
最終破壞祟世,將萬千祟鬼從祟世中放出來的,亦是他。
他曾握劍斬過凡人的身軀,也曾操控惡鬼吞噬稚童的血液。
“蘭公子,”莫清嵐忽然笑了,白衣肅穆,沒有情緒的端坐一旁,靜然開口:“我其實,並非你想象中那般乾淨的人。”
……
蘭淆喉結滾動。
片刻,他起身,將一串珠玉放在莫清嵐的手心,低聲道:“此物可以暫時遏住怨氣增長,我會替你尋來化解的辦法。”
手掌觸碰的東西冰涼,是九顆蓮子鑄造的九蓮珠鏈。
感覺到其中傳遞過來的安撫之氣,莫清嵐一頓。他並不認識此物,但從其勝於靜心咒的效用也可以判彆它的珍貴之處。
莫清嵐抬首看去,少年卻不再多說,轉身離開了屋中。
時間眨眼而過,翌日的晌午很快來臨。莫清嵐、蘭淆二人一早便往船主告知的約定茶館趕去。
茶博士言笑沏茶,正在分享江湖軼事。莫清嵐他們進來的時候,恰好聽到他在說佛聖殿。
“話說,佛聖殿,可是花家傾力鑄造而成,那兩尊佛像,耗費了工匠的巨大心血,上麵的鍍金都經過九九八十一次冶煉,極其珍貴啊!”
莫清嵐腳步一停,與蘭淆對視,不約而同想到了現在山上的那堆粉末。
他們無聲移開視線,尋了個合適的位置坐下,便聽茶博士繼續道:“在場若有遠道而來的賓客,一定要去佛聖殿看看,朝我佛聖,比起其他人,我佛聖化寂成佛,是最為靈驗的!”
話至此,有來者顯然對臨海道的風俗並不了解,開口便道,“再靈驗有聖尊大人靈?”
那茶博士一聽,頓時臉上神色不好,不悅地看了他一眼。
“哪裡來的鄉巴佬。”
“聖尊哪裡有我們佛聖厲害。”
“當年要不是那聖尊藏頭露尾,不願意出力,佛聖怎麼會因為鑄祟世力竭而亡?當然,其他幾個聖人也都不是什麼好東西,虛名而已!”
“話說你們知道嗎,最近有傳言那個被捧到天上的聖尊弟子,是諸家的人。諸家犯了大錯,私養祟氣……”
“此事當真?”
“千真萬確,若非我好友恰從空洲過來,消息根本傳不到臨海道……”
議論之聲紛紛,臨海道的人受當地風俗影響,言語對於其他三聖的評判並不客氣,莫清嵐是諸家之人,且諸家擅養祟氣被公之於眾,自然首當其衝,首先被當作話題抨擊。
他們多抵觸泠光,就有多抵觸這位年輕的聖君。
蘭淆冷然道:“無知。”
莫清嵐將一切儘收耳中,神色倒是平靜,還拿了茶輕品。
卻就在此時,隨著茶碗破碎聲,前方忽然傳來一陣騷動,莫清嵐抬眸看去,便見一個少年劍捅在茶博士的茶壺上,將那陶瓷茶壺捅地裂開兩半。對方一襲藍袍,腳踩在桌上,將茶博士嚇得瞪大眼珠,急忙道:“俠客饒命!”
“放你娘的狗屁!”沙啞的怒罵聲驟然響起。
莫清嵐握著手中的茶杯忽然指尖一鬆,滾燙的茶水灑出,蘭淆立即接住從他手中掉下來的茶杯,眉頭皺起:“仙君?”
莫清嵐抬眸看去。
藍袍之人,不是彆人,是沈向晚。
一路風雨兼程趕來,還沒有等他坐下來喝杯茶水,便聽到此人對師兄言語不恭,口出狂言,這叫他如何能忍?!
拽緊茶博士的衣襟,他的聲音森然,“諸家是諸家,我師兄是師兄,你再說一次一丘之貉給我聽聽?!”
茶博士呼吸不暢,瘋狂搖頭:“少俠息怒!在下、在下信口胡說!聖君大人當然與諸家毫無乾係……不、不!聖君大人大義滅親,不曾做過錯事……”
沈向晚怒嗬:“你有什麼證據,就憑你信口開河,到處造謠!誰給你的膽子?!”
茶博士哪有什麼證據?
這天下人都在說那位聖君好,不過是臨海道此地特殊,他也就跟風胡說,圖個樂子而已,哪料到出師未捷生先死,還沒等賺個說書錢,就碰上了沈向晚。
“是小的錯了,少俠饒命!”
沈向晚的胸口起伏,牙齒被氣的咯咯作響。
他從薑行淵哪裡打聽到師兄現在在這裡,原本想著,師兄或許是去山清水秀之地遊曆休息,卻怎麼都沒想到,來得臨海道是這等民風孤僻、全是蠢人的鬼地方!
師兄在這裡,日日聽到這些人嚼舌根,心中怎能痛快?
沈向晚眼睛發紅,殺了這些人的心都有。
莫清嵐起身,往茶館外走去。蘭淆微怔,目光掃過沈向晚,眼中劃過幾分沒有情緒的冰冷,也隨著莫清嵐離開。
卻在他們就要踏出茶館之時,一個黑衣男子臉裹得嚴嚴實實,埋頭便往裡走去,腳步匆匆。
莫清嵐與他擦肩而過,忽而察覺到什麼,步伐停下,神色不明。
蘭淆道:“怎麼?”
莫清嵐看向那黑袍人,啟唇:“他身上,有昔念花靈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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