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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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的空間陷入了扭曲,哭鬨孩童的聲音戛然而止,落腳之處出現極為繁瑣的陣眼,風聲呼嘯,飛葉過眼,下一秒變成了齏粉。

原本猶如倀鬼死氣沉沉的長道眨眼間,忽變成了不透任何光亮的岩壁走廊。

極為猖獗的笑聲走遠,走廊明燈亮起,莫清嵐睜開眼眸,看清四處。

陰火無聲燃燒,從廊側掠過,映出壁畫上浮筆凋零的畫圖。

火。

壁畫所繪,為與陰火一般的火焰。

渲染金粉的山體於壁畫勾勒,上為九天浮雲,下為幽冥煉獄。

他眼眸抬起。日月山神地之名在不瓊大陸廣為傳唱,以日月山為藍圖編製的繪本畫冊在人間仙門數不勝數,雲、山、煉獄,無需辨認便能認出這延綿看不到儘頭的壁畫,所繪的內容,正是日月山景。

腳步聲響起,莫清嵐隨聲看去,便看到一身玄衣的男人出現在走廊的儘頭。

男子臉上掛著意料之中的笑容,眉梢齊平,毫無特點、又極為熟悉,正是諸仁。

“特意引我來此處,看來諸長老是有話要說。”

諸仁視線落在莫清嵐的身上,唇角微微牽動,露出笑色——似在表露和藹的善意。

他在此處唯一的光亮處踱步,伸手放在壁畫之上,歎息道:“聖君大人啊。”

壁畫上的塵土洋洋灑灑落下,一道清晰的脈絡從中亮起。

諸仁道:“我們之間不該為敵。”

他轉頭看向逐漸亮起的壁畫,慢慢道:“我邀大人過來,隻是想讓大人看看,看看我諸家先祖,賜予我諸家後代的真相。”

莫清嵐盯著他,啟唇:“真相?”

諸仁笑了幾聲,指向那壁畫,溫聲道:“大人可知道,神地日月山中,以何物為尊?”

他話落,幽火於壁畫中燃燒跳動,畫麵亦徹底活了起來,火焰中祟鬼猙獰,尖銳的叫聲自厲鬼口中忽然發出,卻被幽火吞噬,轉瞬化成了灰燼。

諸仁看著眼前瑰麗的畫麵,轉身看向莫清嵐,亦或是說——看向他身側的陰火。

陰火在莫清嵐的耳尖跳動,察覺到諸仁審視的視線,無聲呲出不滿的火花。

“陰火聖體,是天下唯一可以徹底吞噬祟的存在鬼,卻在人間蒙塵。”諸仁的眼中滿是憐惜。

莫清嵐輕輕偏首。

諸仁道, “此前的諸家走錯了路,配不上大人的效忠。所以我此番特意引大人過來,隻想,向大人陪個不是。”

莫清嵐道:“效忠?”

“——不。不是效忠,”

諸仁雙眸露出暗光,伸手指向那浮動變幻的壁畫,笑道:“諸家該以大人為首。”

“大人有所不知啊。”諸仁聲音越發變高,長息道:“無滅之門將開,日月山現,這世道不久後,就要亂了!”

卻話落之後,空氣中陷入一片古怪的沉寂。

諸仁視線看去,莫清嵐神色卻依舊未變,平靜地看著他,眼中深若無波。

盯著莫清嵐,他心中橫生一種怪異。

不……不對。

不該是這種反應。

諸仁自然想不到莫清嵐再世而來,自以為握住了天下修士所在意的那一道命門。

無滅門開,日月山又將現世,天下仙門是否會因此格局大變,皆是未知之數。誰不想掌握先機,逆天換命?

諸仁眼中微沉,壓下那分心中的異常,看向壁畫,繼續道:“大人被九淩宗如此消磨,何必做那受製於人端坐高台的聖君。如此時機,不如早做打算,以乘東風?”

莫清嵐卻偏首,淡漠一笑,開口道:“可我如何辨出你所言真假。”

發覺他口中意動之意,諸仁眼眸微動,唇角出現一個隱秘的笑弧。

他轉過身,語氣真摯:“大人如若願意成為諸家之首,我自然會將大人引薦給夫人。領會過夫人的本事,大人自會知曉我說的真假。”

夫人。

莫清嵐抬起眼瞼,神色平靜,並未開口。

周遭的空氣一瞬靜謐如斯。

諸仁按耐不住,又道:“大人可是在意之前諸沉峰所為?他目光短淺,所有隻是為了……”

“他自己?”

話語卻被莫清嵐接下,諸仁眼中劃過一絲暗然的喜意,當即看過去,卻一眼,觸上了一雙隻有譏諷與嘲笑的雙眸。

——他根本不信!

這個認知倏然出現在腦海,諸仁瞳孔擴大,忽生出一股被戲弄於鼓掌的惱怒,臉上頓時陰沉下來。

“莫清嵐,”他語氣沉沉:“你嘲我諸家無能,但彆忘了,當年的你是如何在那一群孩子裡被選中的。你幼年就負有罪孽,你自己心知肚明!”

眼前人心若頑石,諸仁失去了與他周轉的耐心,徹頭徹尾與莫清嵐明道:“萬惡之源的祟鬼懼怕的獨有陰火,自然也隻有陰火才能驅使它們。你是我諸家耗費心血創造的聖體,本就該——”

而諸仁說著聲音卻忽戛然而止,目光死死盯著莫清嵐手中出現之物。

渾圓的妖丹靜置於青年的手中,無聲散發著不詳妖佞的氣息。

莫清嵐語氣毫無波瀾,淡淡道:“看來此物於你而言,確實非比尋常。”

諸仁臉皮抽動,眼睛一眨不眨看著妖丹。

自然重要。

若非如此,他怎會暴露人前,又白費口舌!

莫清嵐垂眸看著妖丹,看了許久,莫名道:“你就想用這種東西控製我的意識?”

他的話語落下。

諸仁的神色卻頓時變化,脫口而出,“你怎會知曉?!”

握著妖丹的手倏然頓止,垂首無聲的青年嘴唇微張,緩緩抬頭,一雙眼眸變得毫無機質。

諸仁麵色古怪,“不對……此事我未曾與任何人說過……怎麼可能……”

莫清嵐卻不知明地笑了,語氣低啞:“果真如此。”

黑暗中的青年白衣偏了偏首,身姿猶如霧後皎月。

素來被震世之宗教養的人自幼便是一副端正清雅的模樣,卻在眨眼的瞬間,那股長存的清雅之氣被打破,纖長的人眉目深處,不知何時生出一層濃鬱的陰癍,無聲立於黑暗之中。

一股冰冷的氣息從後背躥起,諸仁立馬警覺地看向他,無端怵然,喉結滾動。

手腕所帶的蓮花手鏈似乎察覺到什麼,在黑暗中發出瑩瑩的光輝,莫清嵐抬起手,妖丹變成粉末從指尖簌簌落下,輕輕扯唇。

也就在下一秒,耳鳴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諸仁眼睛擴大,未及反應,頭顱便被狠狠地按在了粘稠的壁畫之上。

諸仁瞳孔震蕩,他要掙紮,卻手指觸上壁畫、上麵黏膩的都是血液——

是誰的血?為什麼畫上會有血!

血液濺在戴著蓮花玉的手上,順著指尖血滴滑落,伴隨著一道沙啞的聲音。

“此前,我不懂。”

“……不懂何為,生來注定。”

伴隨一道慘叫,諸仁的手臂折損掉在地上。

低啞的聲音輕輕笑道:“原來我的一世,與你們而言,隻是一場戲。”

血液流下,無聲歎息。

諸仁渾身都泛起瀕死般的戰栗。

……他的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痛感後知後覺出現,他的身體從壁畫上掉下,半邊的臉已經麵目全非,變成血泥塌陷。

陰火無聲拱衛於身側,映出白衣被染紅的斑駁。

一張紙輕飄飄的落在隻餘一隻眼球的人的眼前。

諸仁臉上青白,渾身抽搐。

莫清嵐從袖中取出他自幼帶在身旁、一直不曾離身,生父生母所製的一枚玉佩。

並非精細珍貴之物,卻因為親手雕刻,獨一無二,被極為愛惜,即使離開九淩宗,他被剝去所有,也依舊帶著的東西。

一枚普通的玉佩。

卻與圖紙上所繪的如出一撤。

垂眸看向縮在一旁的諸仁,鬆開玉佩,看著玉佩落於地上碎裂,莫清嵐眉宇薄然。

“前世,是何時換的?”

諸仁渾身發顫,臉上無色驚恐地看著莫清嵐。

他聽不懂莫清嵐所說的東西,腦海裡隻有一個念頭:他怎會知道,他怎會!

八頭鯤的妖丹,耗費了他所有的心血,除了夫人無人可知。

殷蔣?是殷蔣,還是誰——

骨節分明的手向他伸來,上麵還帶著未乾濃鬱的血跡。

“……你不要動我。”諸仁瞳孔顫抖,聲嘶力竭:“我還有用!……你不要動我。馬上就會有人來救我——你逃不了的,你如果想活命就不能動我!!”

莫清嵐毫無機質的眼眸輕斂,微微偏首。

……

“碰!”的一聲,緊閉的大門被猛地打開。

塵土飛揚,濃鬱的血腥味撲麵而來,急忙尋過來的幾人都麵色頓變。

沈向晚臉色蒼白,不顧一切衝了進去:“師兄?!”

陰暗的壁畫此刻出現在人前,與此同時,還有的便是一灘血跡。

除此之外,長廊之中空無一人。

目光觸及那一灘血跡,沈向晚的臉色頓時變得慘白。

洪玄跟在沈向晚身後走進來,眉心緊緊皺起,“主人已經不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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