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長蘇的聲音落下,沈向晚心中頓時警鈴大作。
無需質疑,他是真的能乾出將自己關在陰間的事。
笑容有些僵硬,沈向晚道:“聖尊大人說笑了。”
命長蘇一雙碧眸冷然,沈向晚越發不安,還想解釋幾句,莫清嵐便開口道:“好了,去三生石。”
沈向晚立刻轉回頭,小步跑到莫清嵐前麵,“我方才進去過,我給師兄引路。”
三生石,是鬼界第一奇石,一麵平滑無比,一麵崎嶇連接鬼界無數山脈。魂魄站在三生石平滑的一麵,就能看到過去、現在,還有來世。無數的鬼魂在三生石上遲遲逗留,有的留戀今生,有的思及前世悔恨,這裡是魂魄停留最久的地方,同時也是鬼界最寬敞的一道關。
三生石並非隻有一塊,而是延綿看不清儘頭的一條滑石長壁。
沈向晚擔心前世的一切在三生石上映現,惹莫清嵐不適,而幸運得是並沒有,那三生石上氤氳變化的,在他眼中漸漸浮現的是一片雪景。
“這是哪兒?”莫清嵐問道。
沈向晚辨清,抿唇道:“這裡是我在不瓊大陸醒來的地方。”
他的話,旁人或許不明,但莫清嵐卻知曉。他曾以沈向晚的視角看過一切,自然知曉他為異世之魂,在不瓊大陸醒來的時間,就是所謂‘穿越’的時點。
三生石上的畫麵繼續變化,在風雪之中的少年幾乎被雪掩埋,毫無生機。
卻不知過了多久,在簌簌落下的紛雪裡,一道人影出現於壁上畫麵。
莫清嵐的麵色輕動。
出現的人身量拔高,穿了一身道衣,手中握著一隻藥瓶。
沈向晚看著也不覺屏息,身上雞皮疙瘩忽然乍起——他根本不知道,在他清醒之前還有人來過這具軀體的身邊!
雪越來越大,雪中無法看清一切,那道衣之人迎雪走到‘沈向晚’的身旁,將藥瓶取出,不急不慢的將其中的東西傾倒在地上。
是血。
血液從瓶口流淌,黏膩的血接觸地麵滲入冰雪,雪白的一切染上了鮮紅而變成了紅晶。
他的手臂移動,繁瑣的圖案漸漸成形,命長蘇看著,眼眸劃過一絲暗色,啟唇,“改命之術。”
沈向晚倏然看去。
三生石中的一切仍在繼續,道衣之人將圖案完全繪製,盯著臉上沒有任何生息的‘沈向晚’看了許久,這才轉身,坐到一旁。血液滲入土壤,在冰天雪地中,生出一片嬌嫩的葉,葉化為藤蔓纏繞上‘沈向晚’的身體,紮入他的血肉,將軀殼完全掩去。
似乎能感覺到細微的絨刺紮入身體,沈向晚渾身不適,但還是強迫自己看下去。
不過多久,他忽然開口道:“這不是我醒來的時間。”
莫清嵐頓道:“不是?”
沈向晚指向畫麵中那完全被葉子掩蓋的軀殼附近,“我醒來的時候,那兒沒有樹,隻有幾枚樹樁。”意識初醒,沈向晚渾渾噩噩,被那
埋在雪下的樹樁絆倒,撞得頭破血流,他自然印象深刻。
而在三生石映現的畫麵中,雖然乾枯沒有葉子,那幾枚樹卻確實完好。
莫清嵐盯著石壁之中那道人影。
不是沈向晚來到這個世界的時間,那就是更久之前,此人很久前便開始圖謀。
道衣之人形同入定,盤坐在大雪之中,沒有任何反應。
沈向晚也一直盯著,直到眼睛發澀,忍不住吐槽:這三生石裡的映象難道不會加速嗎?就以這樣的流速,他們要看到何年何月?!
而就在他心中腹誹之際,一成不變的畫麵終於變了。
仿佛察覺什麼,道衣人不再入定,抬腳離開,穿過雪地,抵達崎嶇的山旁。
沈向晚立刻認了出來:“我知道這裡,我的陰火便是從中——”
而緊接著下一道畫麵,沈向晚的聲音卻戛然而止。
他看到了師兄。
不……
是師兄,卻又不是。
山洞之中,躺在冰棺中的人衣物華麗無比,無聲躺在那兒,身下是猶如冰晶的骷髏,黑衣披散,額間神紋暗淡,似乎沒有生息。
命長蘇眉心皺起,“是冥君。”
身為神族的冥君,在隕落之後軀體為何沒有消失,反而被封存於冰棺之中。
氣氛一瞬陷入沉寂。
沈向晚嗓子發乾,看向莫清嵐,“冥君是誰?”
當年他來到這個洞穴,其中隻有乾枯的骷髏,難道他吸收的不是彆人的陰火火種,從最開始就是師兄的?
他的大腦混亂無比,不由畏懼。
莫清嵐道:“冥君是擁有陰火體的神族,是上一任陰火體。”
沈向晚愣了愣,緊繃的神經倏然鬆開,喃喃道。“原來是這樣。”不是師兄。
隨著道衣人走近,那洞穴中的另一個人也走了出來。新出現的一人頭戴金勾玉砌遮麵的暗紗,身披長袍,形如縞素,看不清麵容。沈向晚注意被吸引,不覺道,“這又是誰?”
淵首。
莫清嵐眉宇微動。
是淵首將冥君的遺體保留到現在的?
他的目光移動,又落在那道衣之人身上,在他抬袖間終於看清什麼,啟唇道:“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