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為尖銳的痛苦自頭骨傳遞,沈向晚的雙目充斥血絲,立刻掙紮。淩葛九隻言片語,他就明白了他最終的目的,可不論如何抵抗,‘沈向晚’這具軀體本就是他精心所救,不費吹灰之力,那股強悍的靈識之力長驅直入,沈向晚所有的記憶就被掃蕩一空。
淩葛九得知了所有,神色變化。
他鬆了手,沈向晚的身體就沒有生息倒在地上。
“命長蘇,”淩葛九難以置信,聲音喃喃,忽然笑道,“你竟然,自取滅亡。”
……
雅光峰的山頂。
熟悉的氣息飛速接近,莫清嵐抬眸看去,命長蘇便一身紅衣浮空而來。
莫清嵐的神色變化,在命長蘇落地的一瞬,陰火就從他掌心出現,將命長蘇的身體包圍,為他拔除附著於體外的祟氣。
命長蘇垂首發覺,眉頭皺起。卻不待他開口,莫清嵐就問道:“其他人呢?”
“他在上山的路上設下諸多屏障,除了沈向晚我與他是走散,其他人都留在半路處理那些關口。”
莫清嵐問:“怎會走散?”
命長蘇搖首。沈向晚消失得蹊蹺,並未在洞穴留下任何衝突的痕跡,即使是他也無從查起。
莫清嵐眉心壓下,將命長蘇身邊的陰火收回,取出沈向晚的精血查探。
精血的主人亦在飛速往這裡趕來,他怔了怔,將心中升起的那幾分古怪壓下,先帶著命長蘇走到殿內的那尊拱門前。
拱門之中的流光變化,不詳之意極其明顯,無端讓人心悸。
命長蘇抬手,絲縷的神力就從他掌心出現。
接觸拱門的瞬間那些神力就被吸收殆儘,化為了其中蘊含的能量。
“裡麵的確有佛入蓮的氣息,但這東西由大量神力所製,想要毀去並非易事。”
“挪走呢?”
“可以一試。”命長蘇的話落,看向莫清嵐,眉心皺起道,“你一直在這裡待著,可有再見過他?”
按照常理,這道拱門和佛入蓮降世息息相關,淩葛九不論如何不可能由人長驅直入,而這一路上命長蘇都沒有見到他阻攔,莫清嵐就生出幾分詭譎。
“未曾。”
沈向晚的氣息依舊在快速逼近,而隨著距離越來越近,掌心的精血忽然開始發出滾燙的熱意,莫清嵐察覺異樣,倏然鬆手,精血就在空中飛速變化,最終化為幾個字眼:
「毀、掉通天鑒。」
精血又繼續變化,焦急之意撲麵而來。
「舍死若真。」
「不可……傳達於天道。」
莫清嵐的神色倏然一變。
沒有絲毫猶豫,他就取出此前在他手中的那半枚通天鑒。
冰冷的靈力貫入其中,通天鑒發出震動的變化,幾欲逃離。莫清嵐掌心的冥君印便催動浮屠冰蓮出現,將那半枚通天鑒的氣息死死壓製。
膨脹地、爆裂地氣息從通天鑒上傳
出,一道又一道裂紋浮現,兩股力量此消彼長在其中摧毀又複生。命長蘇走上前來,微微皺眉,“為何如此?”
而此話落,莫清嵐就抬首看來。
從那一雙眼中窺出幾分異樣,命長蘇一愣,沉聲道,“你可有事瞞著師尊?若涉及天,”
卻說著,命長蘇的聲音忽消弭不見。
莫清嵐傾身,與他銜唇相觸。
薄冷的唇畔廝磨,唇齒的鼻息卻是熾熱,命長蘇眼中變化,即便察覺莫清嵐的意圖是從他體內引出神力,依舊無法拒絕,索性由著人,將他輕擁入懷,喉嚨滾動。
多方力量彙集之下,那剩下的半枚通天鑒終於不堪重負,‘轟’然震響,在莫清嵐掌心化成了碎片。
天空之中氣息氤氳變化,隱約聚有陰沉之勢。莫清嵐將命長蘇鬆開,抬首看去。
命長蘇的聲音沙啞,與他問道:“清嵐?”
莫清嵐不欲多說,“沒什麼。”
“沒什麼?”而在此刻,冷然的笑聲忽然響起。
兩人立刻看去,沈向晚就在他們的目光中被狠狠丟在了地上,他渾身滿是鮮血,極力抬頭看到莫清嵐腳邊通天鑒的碎片,才鬆了口氣,慘淡一笑,而那笑未完全揚起,一雙玄靴就壓向了他的胸口。
額間青筋繃起,沈向晚一瞬臉上露出死白。
煙塵漸散,踩在他身上的人影也顯露出來。依舊是那張麵容,淩葛九的眼裡儘是森寒。
他與命長蘇隔著煙塵對視,盯著他許久,臉上露出一道極為詭譎的笑容。
“我倒真以為我機關算儘都一無所獲,”
話至此,淩葛九唇角彎起,慢條斯理出聲,“命長蘇,我大抵沒有那個機會問你……那失去至親的感覺如何?堂堂天道監司,親手殺了自己弟子,孤獨一人生存於世,行屍走肉那幾年你過得如何?”
這句話落,空氣中一刹那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沈向晚氣息微弱,神識此刻混沌非常,已經在昏迷欲死的邊緣。
他查看了他的識海,得知了前世之事。
莫清嵐的神色變得沉然無比,命長蘇的臉上也刹時陰沉。
淩葛九欣賞般看著命長蘇如今的表情。
他自然沒有想到,這天下竟有這等荒唐之事。
也著實暢快!
高高在上、淩駕在眾生之上的天道監司,居然也會像猶若喪家之犬,卑微地抱著一副已經僵死的身軀,猶如行屍走肉。
淩葛九盯著命長蘇,又後知後覺不滿,笑容漸退,又冷淡道:“當年我師門殘破,無家可歸流浪二十年。你不過是失去了弟子,依舊是堂堂聖尊,所有人都對你敬畏至極,區區十五年而已,你就忍不了——用了舍死鏡?”
堯許等人也在此刻匆匆趕來,聞言腳步頓止,皆麵色變化。
他們並未聽清前因後果,卻知曉舍死鏡此物,那是誕生了這世間第一隻祟鬼的惡器,其中蘊含著無可相信的龐大的力量,可以滿足任何欲望
,催生祟鬼,不可銷毀,素來被命長蘇看管。
用了舍死鏡,是什麼意思?
淩葛九越過命長蘇,看向他身後的莫清嵐。
“你早已經知曉?”
莫清嵐沒有任何情緒,隻極為冷然地盯著淩葛九。
“……好,”淩葛九伸手鼓掌,“真是感動的師徒之情,一個不惜於逆天而為,另一個竟妄想蒙蔽天道,”他話至此,看向堯許等人,來了興趣:“倒忘了。諸位聖人不是痛恨邪術嗎?如今我明明白白告訴你們,你們這位,天下敬仰的聖尊大人,用過舍死鏡。你們可知道舍死鏡是什麼?他此後會從天道監司淪為鬼物,變成這世上最奸惡的東西。諸位自詡正義,如今大好的機會,不如與我一起殺了他?事情之後,我認罪伏誅,就任你們處置,如何!”
所有人的神色各異,堯許眉頭緊鎖,看向命長蘇。
“信口開河。”他冷道。
“信口開河?”淩葛九麵容倏冷,猶如毒蛇看去,“時空逆流,再世重來這種事情,除去舍死鏡什麼東西能夠做到?”
“什麼重世再來,荒唐至極,你有什麼證據能證明?”
淩葛九倏然起身。
他的神色陰狠至極,從他們臉上一個又一個劃過,最終回到命長蘇的身上。
看著那抹刺眼的紅色,淩葛九的語氣嘲諷,對彆人說,又像對自己。“我就知道,所有人都會替你說,一貫如此——可我沒有那個耐心,也沒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