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他,他的人都被追出冰島了,短時間長眼睛的人不會接他的生意,沒眼睛的,也不查出個一二三四,不過你還是告訴幫派注意,連城現在不能受刺激,無論如何不能驚動她。”
“他”是指誰,不言而喻。
蕭達心中歎息,竟是連私下也不稱呼父親了。“我馬上通知幫派——”
他欲言又止,窺伺梁朝肅神色。
男人丟掉棉簽,語氣平平,“想說什麼?”
蕭達作為助手,冰島的事他也有參與,平常不多嘴,此時忍不住,“梁先生,我不該妄議您的私人感情,但連城小姐對您誤會頗深,您讓幫派瞞著她,後麵真相揭曉,她恐怕誤會您更深。”
梁朝肅目光從垃圾桶沾染血跡的棉簽移向他。
無數不能分辨的潮晦情緒,在他眼底洶湧而過,呼吸間,又儘數隱去,“下不為例,出去。”
蕭達就知道會這般,認了錯,轉身離開。
門關上,梁朝肅下床走到窗邊,常青鬆的樹梢齊平窗台,離得近,清苦的味道撲鼻。
更遠處,院牆阻隔視野,露出一排光禿的春櫻枝乾。
薄頤章預計調養她不孕,最快要三個月才見效,他種了滿城鬆月,等到一城霧粉,梁氏局麵塵埃落定,他有了十足對抗的把握,她再懷孕,然後他將一切挑明。
或許她初時難以接受,但有血脈相連的孩子做緩衝,他們遠離梁家,小家慢慢也能和順起來。
但她畢業後沒有留在北方讀研,千方百計回到梁家。
對梁
母十分渴慕,還有沈黎川。
沈父年前被梁家救局後,一直催促沈黎川結婚,沈黎川推三阻四,這幾年他沒碰梁文菲,連城不選讀研,百般掙脫回到梁家,他很難不多想。
那幾個月他惱怒正盛,恰恰孩子迫不及待早來了,在最該愛護她的時候,對她最狠心。
以至於她發現懷了孩子,害怕到不敢告訴他。
梁朝肅胸腔裡尖銳地揪扯,血肉筋脈像被一點點挖空了,隻剩空殼,撕扯依舊無法平息,反倒刺激喉嚨裡的癢意,咳嗽又起。
他躬身撐著窗台,拚力抑製住,腦海反複湧現,是她在白家醫院被梁文菲撕打,揪掉的那一大縷頭發,那一片紅腫的頭皮。
是她體檢那個星期瘦了一圈,穿著黑大衣在晨霧裡空蕩蕩,蒼白又單薄。
是她帶著孩子,兩次倉皇離開,直到揭露時,梁家要她一屍兩命。
她終於舍棄梁家了,可過程如此痛苦難捱,他再挑明,已經成了罪惡源頭。
像在翡翠公館裡她係的那個死結。
那時他認為是密不可分,此時是無解。
無解到,應了她之前在車裡推脫不去醫院檢查的說辭,再要逼她,就崩斷、瘋癲、萬劫不複。
何況她還懷著孩子。
絕望三年,漫長四年,兩千多日夜都熬過來了,隻是讓她寬心生下孩子,餘生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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