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淩發覺,廳堂之中有十五人,皆是男人。
這十五個人分成了三桌,他左手邊的一桌有六人,看樣子四個人已經喝的有些不清醒了,一個人已然癱倒在桌下,似乎不省人事了。
他正對的中間桌子,人數最多,足足八人。這八人便是廳堂中喧囂噪音的主要來源。皆是大說大笑,毫無節製,更有幾個喝的興起,上衣半身一絲不掛,裸露在外麵,滿身壯碩的肌肉。
雖然這八人大說大笑,可是蘇淩一眼便能看出,方才左邊桌的六個人應該與這八個人是一夥的,便不是一夥兒的,也是相識。
因為蘇淩發現,左邊這六人雖然坐在一處,可是無論是喝酒,還是有所動作,眼睛皆是看著中間這桌人的,而且中間這桌人說話起哄,他們也會時不時的附和幾聲。
蘇淩的眼神從這十四人身上掃過,發現他們又三個共同的特點:其一,這些人身後或手邊都有兵刃,或刀或劍。由此可以推測出,這十四人當是會功夫的,至於功夫多高,蘇淩不敢確定;其二,這些人皆是精壯漢子,渾身上下肉眼可見的強壯肌肉、剽悍身軀,想來都是些有把力氣的人;其三,這些人長相各異,膚色也是有黑又白,個頭有高有矮,但是長相卻都有些許的凶戾,有幾個人麵容上還有一些傷疤,看麵相與和善一點邊都不搭。
蘇淩對坐在中間的那個精壯男子更是多看了幾眼。這個人除了強悍的體格之外,一臉的絡腮胡須,臉上更是多了些許的陰狠之氣,其餘的人都是大說大笑,他卻不然,隻是偶爾出言說些什麼,但聲音也不大,蘇淩坐在角落裡,也聽不真切。
與其他人比起來,這個人算得上是不苟言笑了。
不僅如此,無論這人舉起手中酒碗,還是說話之時,剩餘的十三個人都會相對靜上片刻,待此人說完話後,這十三人才會先附和幾句,然後繼續大說大笑。
蘇淩覺得,這是十三人似乎多多少少對這個絡腮胡須的男人有些馬首是瞻的感覺。
蘇淩隱隱的覺得,有沒有一種可能這十四個人是一夥的,而他們的首領就是這個絡腮胡子的人......
蘇淩又觀察了片刻,心中更加覺得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
蘇淩眼神又轉向廳堂右側,卻發現右側極偏僻的一個角落裡,竟還坐著一個男子。
此人從頭到腳一身黑,頭上帶著一個鬥笠,鬥笠壓得很低,遮住了他的半張臉,身後背著一個長條黑色包袱,不知道裡麵包的什麼。
看身形,雖然沒有那十四個人精壯剽悍,但也是扇子麵的身材,雙肩抱攏,頗為強健。
由於他所處的位置是最右側的角落,廳堂內的燈光所照有限,雖然將整個廳堂幾乎都照的亮堂,可是他那個地方卻是光線最暗的所在,加上他一身黑衣,鬥笠壓得又低,蘇淩儘力看去,也看不清楚他的容貌。
可是蘇淩卻可以斷定,這個人是單獨成行的,與那十四個人不是一夥的,而且根本不認識。
很簡單,無論那十四個精壯漢子說笑些什麼,或者舉杯共飲,這個右側角落的男子皆無動於衷,似乎恍若未聞一般,自顧自的自斟自飲,偶爾吃兩口菜,不聲不響,若不是蘇淩觀察的仔細,幾乎都難以發現右側陰暗角落之中還有這麼一個人,單獨一桌。
蘇淩原想再多看一會兒,卻聽到一陣放蕩的格格笑聲從後麵傳來,由遠及近。
蘇淩抬頭看去,卻見那一身殷紅紗衣的殷十娘去而複返,許是廳堂燭光暈染的原因,那殷十娘在燭光之下曲線一覽無遺,更顯的豔冶動人。
而她身後,那個麵無血色的黑衣頭戴血紅海棠的小六子,佝僂著身軀,正抱著一大壇的酒。看樣子他竟有些吃力。
殷十娘剛一出現,廳堂內的精壯男人們皆目不轉睛的看著她,有幾個已然眼欲噴火,若不是有外人,怕是他們幾個定然撲將上去,將殷十娘生吞活剝了不可。
蘇淩偷偷看向右側角落的那個黑衣鬥笠男子,卻見他仍舊頭也不抬,一眼都不瞧這殷十娘,仍舊恍若未聞的自斟自飲著。
殷十娘似乎習慣了這些如狼似虎的眼神,倒也不躲不閃,任憑這些人盯著她看,那架勢恨不得將她看光了才更好。
她纖細的手指上竟還掛著一個銀色的小酒壺,便那樣徑自走到蘇淩近前,朝他一笑道:“十娘去的久了......公子等急了吧......”
蘇淩逢場作戲,嘿嘿一笑,眼中一副迷醉神情道:“是呀是呀,殷娘子不在我身旁,我這飯食都快吃不下了......”
說著竟又朝著殷十娘的腰間攬去。
蕭倉舒看得真切,剛消了些許的氣,騰得又起,頓時臉紅脖粗,隻得一低頭,裝作吃飯。
蘇淩一手攬了殷十娘,另一隻手不老實,作勢要朝殷十娘高聳的胸脯上摸去。
殷十娘卻是撲哧一笑,用未掛著酒壺的另一隻手,輕輕的在蘇淩的賊手上一拍,嬉笑道:“公子怎生這麼猴急......”說著,搖了搖那掛在指尖的酒壺輕聲道:“這可是十娘精心為公子溫的好酒呢?公子若不先嘗嘗,那十娘可要傷心了......”
說著竟真的是一副潸潸欲泣的楚楚模樣,真是人見猶憐啊。
蘇淩本就是做戲,生怕她真就任憑自己占她便宜,那自己真就沒法收場了,聞聽此言,這才哈哈笑道:“既然如此......那便嘗嘗殷娘子的手藝如何了?”
殷十娘這才又是一笑,將桌上的酒杯拿起,右手手指掛著的酒壺緩緩傾倒下來,蘇淩頓覺酒香撲鼻,剛要伸手去拿酒杯。
那殷十娘卻伸出白皙的手將酒杯握在手中,朝著蘇淩魅笑道:“公子張嘴便是,十娘喂你吃酒......”
蘇淩先是一怔,卻也沒有辦法,索性唱戲唱到底,便真就長了嘴。
但見殷紅的紗衣輕動,那殷十娘幾乎半身躺倒在蘇淩的懷中,玉臂幾乎完全露在外麵,輕輕一揚纖手,那卮酒緩緩自半空灑落,正好灑進蘇淩的嘴裡。
蘇淩嘗了這酒,心中一動,這酒卻是甜的,但甜的並不膩,更是隱隱有些桂花的香氣。
蘇淩立時就明白了這是什麼酒,忽的哈哈大笑,真心讚道:“桂花釀......江南的酒!果然是好酒!好酒!”
殷十娘聞聽蘇淩此言,稍微的怔了怔,方又魅惑一笑道:“公子果真久在風月場中,這酒隻喝了一卮,便知是江南桂花釀了。”
蘇淩一笑,剛想說話。
卻聽得“啪——”的一聲,有人拍桌子站了起來。
蘇淩和殷十娘抬頭看去,卻見站起之人正是中間桌上那個眼神有些陰狠的絡腮胡須的精壯男人。
卻見他一臉怒氣的嚷道:“好沒道理的殷十娘......那小白臉來了......便有江南好酒桂花釀......我們就隻能喝尋常的酒......你是覺得這小白臉長得好?還要親自陪酒?真是豈有此理!”
他這一嚷,身旁的十三個精壯男子也隨聲附和起來道:“對對!老大說的對!真是豈有此理......”
那絡腮胡做了個安靜的姿勢,又惡狠狠的瞅著殷十娘道:“你......過來陪大爺我吃酒......若是陪的大爺高興......今晚便叫你好好快活......見識見識什麼才是真正的男人......長得好的,不一定好用!”
他這話剛一說完,他身旁的十三個人更是哄笑起哄道:“老大這話說的在理.....小娘子,快去陪我們老大吃酒!”
蘇淩聞言,覺著這十四個精壯漢子實在無禮,雖然這殷十娘也頗有些放蕩,但十幾個漢子這樣做,真就有些欺負弱女子的意思了。
他剛想說話。
卻見殷十娘衝他笑笑,這才緩緩起身,朝著那絡腮胡男人款款走去,一臉嬌滴滴的媚態道:“大爺,莫要生氣,十娘不是來陪你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