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輿界(1 / 2)

樊樓五座樓,每座樓之間有飛橋相連。五座樓之間眾星拱月的,是一座露天的台子。

說是露天,也不全對。

抬頭便看得到碧空如洗,但是隔了一層透明的靈氣罩,雨澆不透,風吹不進。

台子白天是說書的,專門講九曲城或修仙界的奇聞趣事。

說書人背後是一塊巨大的玉璧,采自滄溟海的蛟族靈珠,顆顆堆砌而成。說書人講到有趣的段落,玉璧上適時顯示出當時的場景,清晰明辨。

台子夜晚是跳舞的,地麵鋪滿了鮫人流淚而成的珍珠。舞娘赤腳踩在上麵,與衣服上的鱗片相互折射,燈紅酒綠,紙醉金迷。

日正中天,豔陽高照。

顧客來樊樓用午餐,說書人正好說了一件趣事,幫食客們下飯。

說的正是柳幽幽和季禪子的恩愛糾葛,還接了一串支線,是柳幽幽在柳家時,與柳依依和蕭家少爺的恩恩怨怨、牽牽扯扯。

說書人用的是化名,然而柳幽幽的事廣為人知,大家暗地裡都知道主角的真實身份。

他講得生動有趣,細節清晰之處。和光也拍手稱讚,忍不住懷疑,柳依依撞破柳幽幽和蕭家少爺親嘴時,說書人是不是在現場。

背麵的玉璧隱隱約約現了幾個片段,不像是本人,估摸著是請演員臨時拍的。樊樓財大氣粗,連取景取的都是盛京裡一家世族的花園。

和光撩起珍珠門簾,她忍不住摸了摸,質地極好,是蚌族每年孕育一顆的珠子。強忍住摳一顆回家的念頭,她看向台子中央。

一名年輕男修揪住說書人的領子,硬生生提起了他,威脅道:“放你娘的狗屁。”

說書人麵不改色,“開頭就說了純屬虛構,當個段子聽得了,年輕人何必較真呢?難不成你是故事裡的角色?”

此話一出,所有食客都把視線投向了台子中央,矜持的人偷偷用神識偷窺,感興趣的人直接搬出了望遠鏡。

年輕男修感受到這些目光,臉色發黑,手裡握得越來越緊,另一隻手直接摸上了刀。

說書人毫無畏懼,繼續猜道:“你肯定不是季禪子,他是個光頭。我想想,你該不會是謝玄吧。唔,也不對,他現在還在蹲大牢呢?”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說書人頓時握住年輕男修的手,眼神亮得發光,“嘿,你該不會是第一個出局的蕭玉成吧?”

樊樓裡瞬間哄堂大笑,說書人不愧是說書人,措辭永遠那麼精準,第一個出局。

蕭玉成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拔出了劍,凶神惡煞的樣子,仿佛要把說書人活剮了。

劍還沒落到說書人身上,就被他一掌打趴下了。

說書人坐在蕭玉成背上,拍了拍他的腦袋,語氣十分真誠,“年輕人,你就沒感覺到我們之間的實力差距嗎?”

看到蕭玉成一臉難以置信,說書人繼續說道:“哦,我忘了,我隱藏了修為。嘿,你該不會以為我真是個凡人吧。彆傻了,現在這世道金丹多如狗,元嬰遍地走。樊樓還是大衍宗修士經常光顧的地方,怎麼可能會有凡人進來,更彆說我這樣招人恨的工作了。要是我修為低,明兒就被人扒光扔到巷子裡了。”

“小子,今兒這樓裡,就你修為最低,長點心吧。下次去一個地方,先探探路,彆傻頭傻腦地往前衝。”

好好的一頓說書,被蕭玉成一打岔,竟然也沒散,硬生生地歪成了說書人教訓蕭玉成的現場大戲。

和光點了兩隻燒雞,她和尤小五一人一隻,兩人吃得滿嘴流油。

不愧是招牌菜,比她師父烤得還好吃。

尤小五嘴裡吐出一根骨頭,邊嚼吧邊問道:“大師姐,這燒雞多少錢一隻啊?”

和光嘴裡使勁,沒口回答,甩了甩手上的油,比了一個數。

尤小五一驚,嚼吧一下咬斷了雞骨頭,默默地放下了手裡的燒雞。和光疑惑地看向他,他語氣有些局促,“這麼貴的東西,讓師姐付錢不太好。可是我現在沒這麼多錢,要不先打個欠條,以後一定會還師姐的。”

住青樓的時候,讓師姐付錢已經很不好意思了。要是吃飯還讓大師姐付錢,他還算什麼二十四孝好師弟。

和光抬起眼皮,臉上滿是嫌棄,“開什麼玩笑,這麼貴,我怎麼會付這個錢,肯定是公費啊。住紅袖招的時候,是不好意思往條子上寫。”

聽完,尤小五立刻撈起了剩下的雞腿,大啃特啃。

“我們來這,就是為了等柳幽幽嗎?在大街上看到她的可能性太小了吧。”

和光努努嘴,把嘴裡存著的骨頭一股腦吐了出來,表情十分猙獰,尤小五看得雞腿都掉了。這是她跟師父學的招術,啃完了一隻雞腿,先不吐,用靈力存在牙縫間的洞裡。等到吃完整隻雞,再把骨頭全部吐出來。

“那隻是碰碰運氣。除了大衍宗的執法堂外,酒樓是城內消息最靈通的地方。”

然而兩人等到華燈初上,粒粒碩大的夜明珠照亮整間酒樓,舞娘招搖,笙歌列管弦時,也沒聽到得到任何消息。

怪不得大衍宗的執法堂經常聚在樊樓,這麼多名貴東西,丟了一個都糟心。

和光安慰道:“彆灰心,至少知道了蕭玉成是誰。”

尤小五趴在桌上,眼皮一耷一耷,“這個我也能告訴你。”

兩人在樊樓用過晚飯,大快朵頤,拍拍手準備出門時,封曜敲響了門。

和光趕緊擦過嘴,施展清潔術弄乾淨衣服上的雞油,尤小五慌不迭地遞上了手帕,根根擦乾淨了她的手指。一切收拾完後,和光才咳了咳,打開了門。

封曜依舊穿著執法堂的白衣,連嘴邊勾起弧度也與那日一模一樣。

他先就元濟的事情引起話頭,說明來意,向和光道了歉,和光微笑迎合著,把這個糟心事挪開了。

然後拎出季禪子,表明了大衍宗的態度,不讚成不反對,一切以萬佛宗的決定為主。

和光笑眯眯地答應著,從封曜的字裡行間,品出了他的意思,不用管柳幽幽的意願,或者說不用在意柳幽幽這個人。

和光緩緩地抿了一杯酒,垂下眼眸,掩飾住眼神裡的情緒,腦子轉得飛快,大衍宗發現了柳幽幽的身份,準備處理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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