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山雨欲來(三)(1 / 2)

兩萬年前的這一日,誰也不曾想到有這麼多重要的大人物聚集在盛京。

他們見證了盛京的最後一絲輝煌,也見證了坤輿界史上最殘酷的人間煉獄。

昆侖劍尊顧鈞座、嗔怒禪祖師爺三光、謝氏謝危、王家王負荊……

當時的他們還是籍籍無名的小人物,一萬年後,他們的名號將響遍整個坤輿界,甚至三千世界的人們提起他們的名字,無不聞之色變。

和光百無聊賴地仰頭,呆呆地望著半空的弦月,數著剩下的時間。

快了。

還有一刻鐘左右。

城內的所有人都來不及撤離,盛京城被談瀛洲麾下的天魔兵團包圍。

這是天魔戰役史上人數最多的圍困,共有5000萬平民和修士被圍困在這裡,而最後有一萬人成功突圍。

送離顧將軍後,顧鈞座一直窩在院子裡練劍,一劈一叉,一斜一挑。

和光不是劍道高手,也沒修過什麼高深的劍法,隻是憑多年的打鬥經驗認為,他的劍法比起莫長庚差遠了。

不是氣勢上的差彆,而是她光看著就能找出數個漏洞,一擊解決他。

兩萬年前,法術為尊,劍道不顯。

劍修真正成為坤輿界公認最強的戰力,是等到顧鈞座創立昆侖劍宗,無私地授予弟子萬千劍法之後。

和光瞥了一眼跳猴戲的顧鈞座,幽幽地歎口氣。

看來他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這時,嘈雜淩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屋簷的暗處閃過一個身影,晃晃悠悠地往顧鈞座的方向走來。

那人看見顧鈞座的那一刻,嗅了嗅鼻子,兩隻眼睛紅得滴血,如同聞見了血腥味的鯊魚。

顧鈞座放下劍,抬手朝他打招呼。

“六兒,是前線傳來消息了?”

三日前,顧將軍領軍進入北城,便再也沒有消息傳來。

顧鈞座每日詢問,得到的依然是否定的回答。

六兒嗬嗬地怪笑兩聲,走出屋簷,清冷的月輝灑在他身上,照亮了那張猙獰扭曲的臉龐,以及他一身染血的衣袍。

顧鈞座臉色一變,疾步上前,關懷道:“怎麼受傷了?難不成是邪修打進來了?”

和光心頭一怔,暗道不好,六兒走火入魔了。

可是她是一抹居於幻境的靈魂,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顧鈞座走近六兒,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直到六兒的血手拍上顧鈞座的肩膀。

接著血手一轉,狠狠掐上顧鈞座的脖子。

顧鈞座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滿臉嫉妒的六兒。

六兒緊鎖眉頭,手指骨節凸起,掐得越來越緊,顧鈞座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六兒反而暢然地大笑出來。

“顧少爺,您可算落在我手心了。”

顧鈞座的臉色憋得通紅,抽出劍,劍刃一轉,朝六兒砍去。

看來他終於明白,眼前的六兒走火入魔了,同那夜巷尾的人一樣。

他後退幾步,死死地盯住六兒,握住劍,卻遲遲不動手。

和光猜,他可能是下不了狠心。

果不其然,顧鈞座往樹枝上一點,翻過圍牆,拔腿就跑。

他身後,六兒緊緊地跟著他。

顧宅偏遠,平日裡街頭巷尾的行人很少,更彆說今夜萬人空巷,眾人都去中央大街賞花遊玩,參與大業帝的誕辰慶典了。

可是,今夜的行人卻不少,他們大多藏在屋簷下,陰影蓋住了整張臉。

顧鈞座從巷子裡疾馳而過,驚動了暗處的眾人,他們紛紛探出頭,猙獰地朝他笑。

和光悚然發現,這些人全都走火入魔了!

顧鈞座製得住六兒一人,卻製不住這麼多人,更彆說他下不了死手,隻能堪堪躲避,或用刀背打暈對方,可是走火入魔之人哪是這麼容易昏迷的。

不過一眨眼的工夫,他就被包圍了。

六兒坐在他身上,伸出兩隻手,緊緊地掐住他的喉嚨。

“顧少爺,沒體會吧,這種被人欺辱的感覺,我可是沒日沒夜這麼熬過來的。”

縱然和光知道顧鈞座不會死,但是兩人異魂同體,他感受到的,她也能感受到。

比起喉間的壓迫感和胸腔的窒息感,更令她難受的是六兒諷刺的眼神,以及被人壓在身上的屈辱感!

嗔怒禪的火氣一上來,和光登時想踹翻六兒,卻沒什麼用,隻能想想。

喉嚨的壓力越來越大,仿佛在火上炙烤一般,胸腔的窒息感越來越強,仿佛塞滿了黃沙稻草,一直重重摩擦著脆弱的內壁。

眼前仿佛被蒙上厚厚的白紗,一片模糊,六兒的五官擰在一起,如同一張白淨到沒有五官的臉,愈加猙獰。

砰——

白紗上濺上一灘厚重的紅墨。

喉間的壓力一鬆,顧鈞座忙不迭地甩開六兒的手,大口大口地喘氣。

六兒被一錘子砸爆頭顱,腦漿四溢,猙獰的表情還停留在臉上。

顧鈞座被六兒破碎成泥的左腦嚇得一踉蹌,連忙後退,不小心扯動了六兒的身體,六兒倒在地上,白裡透紅的腦花明晃晃地對著顧鈞座。

他胃裡一陣翻湧,忍不住撐在牆角,嘔吐起來。

嘔吐完,才發現手下黏黏的,他抬起頭,從圍牆上挪開手,牽引出一條紅色的絲線。

他猛然發現,左手撐住的地方竟然是一灘粘膩新鮮的血肉!

身後傳來哀嚎聲、求救聲。

砰——

像是殺豬刀剁上肉的聲音,更像是方才一錘子鑿爆六兒頭顱的聲音。

顧鈞座渾身一抖,僵直地轉過身,赫然發現街頭巷尾,整整齊齊地倒了一排屍體,每一具屍體都整齊劃一的腦袋開花,鑿得錯落有致。

砰——

他咽了咽喉嚨,扭頭看向聲源處。

一個光頭和尚背對著他,臉龐逆著光,隱藏在黑暗裡。

那人手上掐著一個高大壯實的軀體,高高舉起,另一隻手揮舞錘子,錘子一麵圓鈍,一麵尖銳。

光頭注視手中的軀體許久,似乎在考慮用哪一麵鑿腦袋比較好。

這時,光頭倏地扭頭,看向顧鈞座,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輕輕一笑,掐住脖子的手微微一折,哢嚓,又一具屍體倒在牆角。

不過這具屍體是被掐死的,而不是被鑿死的。

和光愣愣地看著光頭和尚,小小的靈魂塞滿了大大的問號。

媽呀,這不是祖師爺嗎?

他怎麼……怎麼搞得跟個殺戮禪一樣?

走火入魔?

不對啊,祖師爺身上甚至散發著強悍的佛力,腰間閃著金色的光芒,大抵帶著一顆舍利子。

就在這個時候,天空發出一聲巨響。

地麵顫動,顧鈞座左搖右晃,差點站不住。

從街頭到巷尾,崩裂出一道深深的溝壑。

他仰頭,驚悚地望見籠罩在盛京城之上的護城陣法裂開一道道縫隙,縫隙越來越大,不停地往四周擴散,仿佛整片天空裂開了一般,一縷縷黑霧從縫隙裡鑽進來。

四麵傳來驚恐的大喊聲,回蕩在盛京的每一個角落。

哢嚓。

護城陣法凋零粉碎,化成一點點星光,落入城內。

星光背後,遮天蔽日的黑霧蜂擁而來,山呼海嘯一般,流淌的黑霧在天空翻滾,接著像鋪天蓋地的冷箭,直直射入城內,射進眾人的身體。

黑霧下沉的那片區域,不斷地傳來瘋狂的大笑和痛苦的哀鳴。

顧鈞座嚇得目瞪口呆,死死握緊劍,站在原地。

看著朝他走來的血衣和尚,他臉色一沉,瞬間拔劍,對準和尚。

三光收起錘子,撓撓頭,衝他和氣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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