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此時(一)(1 / 2)

一日前,聖賢儒門,執法堂內殿。

成汝玉摩挲著記錄西瓜倒下的留影球,頗有些摸不定主意。前往萬佛宗一事,去得奇怪,回來得也奇怪,但是,並沒有拿到西瓜堂主承諾的獨家采訪。

似乎,他去隻是為了懷中的留影球,為了記錄西瓜倒下的那一幕。

灰暗的室內,香爐的一縷煙嫋嫋上升,一陣輕風扇過,白煙折腰而斷。

成汝玉順著風來的方向望去,隻見顧鼎臣閒適地靠在藤椅上,手裡握著蒲扇,一下一下地搖著。殿內不熱也不冷,據他本人說,搖扇子有助於思考。

這時,一陣較大的風襲來,煙柱啪的一下斷了。

“你是說沒有萬佛宗的記者,隻有你們在場?”

成汝玉回想了一遍經過,恭聲答道:“是。我在萬佛宗門口遇到三把手和光,當時她似乎有叫來萬佛宗記者的意思。但是直到一切結束,我們離開之前,都沒有萬佛宗的記者出現。”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目前為止,萬佛宗報紙都沒有大動靜,似乎不清楚此時事。西瓜乾掉蛟四一事,最早的消息從酒樓的說書人口中流出,我認為可信度不高。”

哢——

扇子重重地磕到藤椅上,又磕出一道淺淺的痕跡,藤椅的扶手上密布著被各種東西磕出的細小致密的凹陷。

成汝玉忍不住皺了皺眉,嘴裡卻不停。“目前,除了西瓜和死去的蛟四,沒有人清楚事件的真相。”

“不,還有我們。”

成汝玉不懂顧鼎臣的意思,抬頭望向他,卻見他眼中冒出一道狡黠的精光,在幽暗的室內亮得嚇人。

他拿過記錄西瓜倒下的留影球,不緩不急地解釋道:“如今,整個盛京都知道盛京小報的記者去萬佛宗做了一次獨家采訪,而且還踏進了傳聞中的殺戮峰。在世人眼中,我們知道真相。”

成汝玉還是有些不理解,問道:“就算世人相信我們知道真相,但我們確實不知道啊。”

他登時彎了彎眉眼,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真相,你剛才不是說了嗎?”

成汝玉心中的疑惑更大了,自己什麼時候說出了真相,不是一直在說他們不清楚真相嗎?成汝玉重新回想一遍說出的話,登時心頭一怔,不禁喃喃道:“酒樓的說書人?”

他又搖起扇子,唇角噙著意味不明的笑意。

“不然呢?區區一個說書人,哪裡得來的消息,恐怕說書人也是西瓜手下的人。你有句話說得對,說書人的話本不可信,聽眾也是聽得樂嗬,不會當真。倘若盛京小報替他背書,那麼說書人的話便可信了。”

成汝玉猛地瞪大眼,“這麼說……”

“說書人的話既是西瓜放出口風,試試水,又是說給我們聽的。萬佛宗當家的把真相的權力轉交給了我們,既然他給我們這麼大的麵子,那我們也行個方便吧。”

酒樓的說書人、承諾的獨家采訪、不明不白的爭鬥和暈倒……成汝玉把這幾件的事情串在一起,內心驚疑不定,一時間內說不出一句話。

沉默良久後,他還是有些不敢相信,乾巴巴地開口道:“西瓜堂主的意思果真如此?會不會是我們想多了?他怎麼知道我們會想到這一層?”

顧鼎臣輕輕地瞥了他一眼,解釋道:“這是那家夥給的考驗,過了皆大歡喜,要是沒過……”顧鼎臣哂笑,指著大門,“你信不信,他明日便會踢開我們的大門,壓著我們發報紙。”

成汝玉抿緊唇角,深深地凝視著顧鼎臣,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拳頭。

自己想不到,所以隻是副堂主。他想得到,所以他是堂主。

兩人之間的差距,宛如一道拔地倚天的天塹,徹底斬斷了成汝玉心中的最後一絲不忿和不甘。

這時,顧鼎臣冷不丁站起身,走到記者們帶回來的那堆留影球前,挨個翻了翻,道:“這一期報紙,十萬大山和滄溟海的多印一些,有好戲看了。”

說著,他頓了一會,冷不丁地輕笑一聲,丟來一個留影球,道:“版麵用這張圖。”

成汝玉點開留影球一看,赫然映著和光公主抱西瓜,這還是明非臨走時扔過來的。

聊完主版後,成汝玉談及副版麵的新聞,道:“方才,大衍宗的掌門傳出消息,將在三個月內決定下一任執法堂堂主的人選,詢問來穆臣堂主時,他也同意了這個說辭。”

顧鼎臣聞言,眉頭微微擰起,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繼而又緩緩鬆開,唇角微微向上揚起,道:“看來那些老家夥快坐不住了,我倒是有些意外,來穆臣那隻老狐狸居然也同意了。這麼急,容易生變啊,他到底在玩什麼花樣?”

成汝玉聽得極認真,不放過顧鼎臣嘴裡的每一個詞,臉上的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盛京小報報道新聞時,會適當填進去幾句點評。那些點評代表了盛京小報的態度,這份態度正是堂主顧鼎臣的態度。顧鼎臣不耐煩一句句說那些話,每次都是成汝玉從他的話中提煉出中心意思,適當概括,再加以美化修飾。

顧鼎臣話頭一轉,問道:“西瓜和來穆臣關係如何?”

成汝玉答道:“來穆臣公事上同誰都是和和氣氣,同西瓜也不例外。至於私交,兩人應是沒有的,萬佛宗曾經傳出西瓜堂主看不上來堂主的傳聞。”

顧鼎臣聽完,眯起眸子笑了笑,看不出是認同,還是不認同。

“是嗎?我總覺得,那兩人暗中有什麼勾當。”

這句話,成汝玉沒有接。他和西瓜、來穆臣並不熟識,他們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他與那兩人離得最近的時候,是築基期那年的門派大比,他輸給了兩人。

之後,那兩人越走越遠、越爬越高,已經變成了他需要仰望的存在。

這幾日,聽顧鼎臣梳理完坤輿界大勢,成汝玉不禁有些佩服他。

這樣的人,這樣的心智,不該是個凡人,太可惜了。凡人窮儘一生,也隻能進入聖賢儒門和天道院,而聖賢儒門又不是七權的一員。

聖賢儒門的舞台太小,發揮不出顧鼎臣真正的實力。他如果有靈根、有慧根的話,絕對是比肩來穆臣、西瓜和明非的存在。

大衍宗,傾天殿。

這段時間正值傾天殿六十年一次的翻修,執法堂弟子特準進入傾天殿裝修。

天頂的裝飾,台柱的夜明珠,牆壁特製的單向透明白玉琉璃不改變原來的樣貌,原原本本的更換一遍,唯一變化的隻有地麵的瓷磚,瓷磚的花色和鋪下的風格體現了堂主的喜好。

監督裝修的副管事站在一旁,抹了抹額頭的冷汗,朝中央的步雲階賠笑道:“步師兄,這不太好吧。”

步雲階頭都沒回,一邊指揮著弟子們貼白玉的瓷磚,一邊不留痕跡地瞄了門口一眼,隨口道:“沒辦法,還不是弟子的委托嗎?你知道我這人耳根子軟,聽不得彆人的請求。”

副管事壓下唇角的冷笑,冷冷地盯住貼瓷磚的弟子。

一個時辰前,步雲階領著負責瓷磚的弟子,風風火火地趕來傾天殿,聲稱由他來接手貼瓷磚的任務,隨行的還有幾名他的親信弟子。

按照執法堂領頭三人的負責範圍,裝修一類的雜事一般歸三把手步雲階管。

但是,前幾日分派任務時,掌門故意提了一嘴,把裝修執法堂的任務指給了封曜。所有弟子心知肚明,地板瓷磚的顏色體現的是下一任堂主的口味。聯係到幾日前,掌門宣布將在三個月內選出下一任堂主一事,掌門心中的人選顯而易見。

這時,步雲階大張旗鼓地插進一腳,其心昭昭。

副管事在腦海中把來龍去脈琢磨一遍,登時明白了步雲階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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