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壯烈成仁(十三)(1 / 2)

十個時辰,和光眼睜睜看著無數海族死在眼前,死在魔相的魔氣枝條之下。

領頭鮫人的臉色越來越黑,拳頭攥得越來越緊。他時不時仰頭望向天空,蔚藍色的雲彩和黑色的魔氣不斷交鋒,海族援軍還沒有突破屏障。

他們快頂不住了,他們需要援軍。

鮫王垂危,海族軍隊突破屏障,菩提佛金像的黑光,海族全軍覆沒......

一切發生得太快,猝不及防,和光沒有反應過來,鮫人也沒有反應過來。他們還沒回過神來,還沒來得及思考發生了什麼,海族的軍隊就像被扔進絞肉器裡攪過一般,嘩啦嘩啦從天上掉了下來。

率先反應過來的是魔相,他甩掉手上的海族,大笑出聲,“援軍?可惜,你們的打算落空了。”

和光仰頭望著遮天蔽日的魔氣,那股魔氣自菩提佛金像而發,覆蓋住菩提佛金像的全身,而後浩浩蕩蕩地呼嘯而來,席卷了半空中的所有海族軍隊,一團裹住之後,一把捏爆了它們。

藍色的血雨傾盆而下。

啪。

一滴藍雨濺在和光臉上,啪,兩滴,啪啪啪,就像藍色的油桶臨頭澆下來一般。她抹了一把,腥到反胃。

菩提佛金像是掌門大殿所在之處,那兒爆出如此強烈的魔氣,看來談老狗已經攻破了掌門大殿。

那股魔氣攻破海族軍隊之後,並未停下或就此消失,或者回到掌門大殿的地方,而是直直朝著菩提城城門而去。那裡是前線,不難想到,如果那股魔氣攻破菩提城城門,會有什麼後果。

魔相似乎看懂了她的想法,笑著掃了她一眼。

“喂,和尚,你不會還在做萬佛宗獲勝的春秋大夢吧?實話告訴你,菩提城外的天魔軍隊無窮無儘,不是你們能夠想象的。魔主戰前下了死令,此次必須拿下萬佛宗,我勸你們還是早點投降來的好。”

他隨手捏爆一個海族的頭顱,甩了甩手掌的血,“我給你們個痛快,這樣對大家都好。”

和光眯眼盯著他,沒有答話。

領頭的鮫人突然之間神色大變,從懷裡掏出一枚暗淡無光的玉石,使勁摩挲著,語氣艱難地開口道:“鮫王戰亡了。”

話音剛落,在場所有的海族一頓,臉上浮現出哀慟的神情。

和光聽到這話,也頓住了,鮫王是指明非師叔,他陣亡了?

魔相獰笑出來,“喲,你們的老大死了,援軍也沒了,不如趁早放棄,順著原路滾回家。我對海魚不感興趣,或許可以放你們一馬。”

海族們停止攻擊的動作,互相對視一眼。和光以為它們要放棄時,它們又握緊手中的武器,更加不要命地衝向魔相。

魔相不耐煩地皺了皺眉,大手一揮,指尖的枝條飛了出去,一下子就串住了十幾個海族。

“不自量......”

話還沒說完,他的聲音就淹沒在響亮的爆炸聲中。

他瞳孔驟然一縮,神情怔愣,抬手摸了摸臉上的藍血。被捅穿心臟的十幾個海族在死亡之前,不顧一切地自爆了。

這個舉動似乎激勵了其他的海族,它們怒吼著,更加猛烈地衝魔相衝去。對魔氣枝條的攻擊不管不顧,隻管接近魔相。哪怕躲不過藤蔓的攻擊,也會在死前的最後一刻自爆,以自己的生命給魔相最後一擊。

砰——砰——砰——

......

爆炸聲不絕於耳,滿眼望去皆是蔚藍色的光團。

和光喉嚨不禁哽咽了,她忍不住大喊一聲,“彆......”她的聲音也轉瞬淹沒在爆炸聲中。

沒有人聽她的。

可是,她清楚地知道,單是這種程度的自爆對魔相級彆的天魔來說,造成不了任何實質性的傷害。自爆,不過是自尋死路。

她攔住領頭的鮫人,解釋給他聽,自爆沒有用,一切都是無用功。

他揮開了她的手,用不標準的人語輕輕說了一句,“我知道,我們不是自尋死路,我們是為大義獻身。”

他說的不是“他們”,而是“我們。”

和光看著他堅毅的眼神,勸阻的話停在舌尖,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不過一刻鐘,在場所有的海族都如他所說的一般,英勇無畏地為大義獻身。

領頭的鮫人低聲念了一句話,似乎是海族的哀悼之詞,接著他握緊武器,也如之前的海族一般,直直衝魔相奔了過去。

他當然不是魔相的對手,魔相連藤蔓都沒使出,一腳就把他踢了出去。

鮫人立刻爬起來,又朝著魔相攻去,被踢飛、攻擊、被踢飛......不知重複了多少次,他全身浴血,依然朝著魔相而去。

魔相砸吧嘴,用憐憫的口吻說道:“值得嗎?”

鮫人沒回答,隻是喘息著爬過去,抱緊了魔相的腿,化作一陣蔚藍色的光芒。

魔相起初並不在意,畢竟之前所有海族的自爆都沒對他造成傷害,不過這一次,他失算了。光芒消散後,並不是化作紊亂的靈氣,消融於空中,而是化作了一波海水。

這波海水,整個圈住了魔相的大腿。

嘩啦,就像腐蝕性的毒藥一般,在魔相淒慘的哀嚎聲中,熔斷了他的大腿。

在那蔚藍色的海水中,和光似乎又看到了鮫人的臉,那自滿又鄙夷的神情。

魔相暗罵一聲,大腿斷口處魔氣劇烈地翻滾著,他伸手一摸,魔氣又化出了一條完整的腿。

他滿臉晦氣,朝和光走來,“和尚,就你和我了。前線的戰況塵埃落定,我也不急著過去,你不若投降,讓我嘗一嘗佛氣化魔的滋味。”

和光謹慎地盯著他,不由得後退一步。

“喂喂。”魔相看到她後退的動作,反而停止了腳步,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你真以為你能逃出去,還是能打敗我?何必呢?你這樣,有意義嗎?”

他緩緩地走過來,把地上海族的殘肢碎肉踢到一邊,“他們也是,來這兒有何意義?打不贏,平白丟了命。我放它們一馬的時候,扭身逃走多好,何必像現在這樣,連個全屍都沒落下。”

“你們萬佛宗也是,既然已經安排了撤離的部隊,一起撤了不好嗎?何必死守山門呢?就為個滿門忠烈之名?”

......

魔相絮絮叨叨著,和光冷冷地看他,自然明白他的話是為了蠱惑自己。她告訴自己不該去聽,但是那些話一字一字鑽進耳朵。

那個掩埋在心底的疑問再一次浮上心頭,這一切有意義嗎?這一戰,不是必敗之戰嗎?

她一直克製自己不去這麼想,給自己的行為披上了一層朦朧的外皮,而魔相的話□□裸地掀開了它,逼她去直視這個問題。

這一切,有意義嗎?

菩提秘境的所有人,終歸會死,不如說他們早已死去。

值得耗費這麼多心力,花費這麼大代價,去做一場注定徒勞的無用功嗎?

她一遍又一遍地思考這個問題,直到腦海中冷不丁響起江在鵝的疾呼,“道友——”她猛地驚醒,才發覺自己方才陷入了心魔。

然魔相已經站在了眼前,她作勢想逃,已為時過晚,黑色的大手已經按在了她腦門。

她咬緊牙關,放出佛力與魔相的魔氣相抗衡,金色的佛力與黑色的魔氣互相對峙,不到一會兒就被魔氣壓了下去。

不僅僅是身體快到了極限,意識漸漸撐不住。她的內心深處,也對自己的行為產生了懷疑,她的道心不可抗拒地動搖起來。

腦海中響起一道鐘鳴,那個問題再一次問起。

這一切,有意義嗎?

這時,魔氣徹底壓倒了佛力。

魔氣漸漸侵入了她的識海,意識混沌起來,她漸漸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緊接著眼前一黑,她看到最後的畫麵,是魔相嘲諷地勾了勾唇角。

她無法睜開眼,腦海裡不是黑暗,而是一片荒涼空無的景象。

身體失重,在緩緩下跌,被什麼東西沉沉地擠壓著,身體被來自四麵八方的力量毫無縫隙地擠壓。這種感覺,好像掉入大海,無力地沉落一般。

沉下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急,擠壓的力量越來越大、越來越緊,她漸漸地喘不過氣來。

感覺就要死亡的前一刻,一隻大手提起她的領口,一瞬把她提出水麵。

她心中後怕,大口大口地喘氣,猛地睜開眼,就見西瓜師叔撐著下巴,饒有興趣地看著她笑。

她環視四周,令人心驚的黑暗。一片黑暗中,兩束光打亮了她和西瓜師叔身處的地方。這裡不是現實,也不是秘境,而是她的心魔幻境!

他換了隻手撐下巴,不耐煩地笑了笑,“沒用,這麼快就被打回來了。”

和光深吸一口氣,平緩急躁的情緒。

之前與魔主爭鬥時,她被魔主的魔氣感染,也曾一度陷入了心魔幻境,幸好及時堪破,走了出去。現在她被魔相的魔氣感染,再一次陷了進來。

金丹期以前,她的心魔幻境裡什麼都有,大多與她當時所堪不透的困難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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