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大夢初醒(二)(1 / 2)

對於蕭玉成來說,花燈節那一夜,被殘指打斷腿的經過還曆曆在目,看見殘指的臉,他的腿還隱隱作痛。但是,在殘指與季子野之間,他毫不猶豫地選擇殘指!

殘指殺人,好歹乾淨利索。

季子野,那家夥是人嗎?

他一想到那男修的臉,心肝脾肺顫個不停,五臟六腑就像放煙花一樣,劈裡啪啦全炸啦!死在季子野手上,他還不如自我了斷算了。

所以,一看到殘指那“可親可愛”的臉,他按住了隱隱作痛的大腿,壓下了顫抖發慌的心,無視殘指手上新鮮出爐的人頭。

他就地猛撲,一把抱住了殘指的大腿。

“大哥,救命啊!”

他在強硬扭曲著花燈節那夜的記憶,什麼打斷腿,那是他自己摔的!殘指大哥明明苦口婆心地勸他離開了,他偏偏眼瞎腿瘸,偏偏信了柳幽幽的邪,白白辜負了殘指大哥的一番好意!

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噠噠噠,一步步踩在蕭玉成心頭,他抱大腿抱得更緊了。

他藏在殘指身後,偷偷看去,季子野追上來了。

季子野看到兩人,隔著一段距離停下腳步,謹慎地盯住殘指。

殘指訝異地挑挑眉,瞥了季子野一眼,又瞥了抱大腿的蕭玉成一眼,他玩味地笑了笑,“喲,你們玩什麼?莫非想重曆花燈節的那一夜?”

他晃了晃手上的人頭,擱在蕭玉成頭上,“可惜少了個主角。”

蕭玉成登時斂住呼吸,還是沒來得及,濃烈的腥臭味撲麵而來,直直往他鼻子裡鑽。頭頂傳來難以言喻的觸感,一滴滴血液劃過眼前。

為了自己的小命,他得忍住!瞧季子野如臨大敵的狀態,那家夥定然不是殘指大哥的對手。

趁著這個空檔,蕭玉成把方才的情形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那男修是如何如何地慘,死狀如何如何難看,季子野的魔修功法如何如何詭異......

他嚴厲地斥責季子野的行為,義正言辭道:“殘指前輩,邪修的同胞們死得這麼慘,你可得為他們做主啊!季子野這個畜生,不配當個邪修!不配做人!您今日當大義滅親...呸!清理門戶,拿下這家夥!”

說完,他抬起頭,殘指前輩饒有趣味地打量著他,緊接著頭上一重,鮮血流得更猛了。

殘指按著人頭,往下壓了壓,“我是邪修,路見不平是你們正道修士的好把戲,關我屁事。”

蕭玉成的心緩緩地沉了下去,聽這話的意思,莫非殘指不打算出手。他的心剛沉到穀底,殘指的後一句話又把它猛地提了上去。

“不過,順手再做一單也不賴。”殘指從懷裡掏了掏,捏住一張懸賞令,掃了一眼,隨手一拋。

蕭玉成忙不迭撿了回來,懸賞人物相貌未知、姓名未知、性彆未知,沒一條有效信息,隻寫著這人是近日殘虐修士的罪魁禍首。

懸賞令的反麵,寫著連環殺手的罪責。好家夥,滿滿一麵。五十多個無相魔門的魔修,一百多個靈修,修為橫跨煉氣期到金丹期。

“今日大豐收,一趟兩單。”

殘指一腳踢開他,接著便朝季子野走去,走之前,往他懷裡扔了個人頭。蕭玉成嚇得大叫一聲,強忍著沒把人頭扔出去。人頭脖頸處繡了一圈紋身,想必就是殘指今日做的一單,另一單就是偶然遇見的季子野。

季子野做出防禦姿勢,“殘指,你就此離去,我當一切都沒發生。”

殘指倏地笑了,舔了舔唇角的鐵釘,“大話免了吧,吸靈堆上的金丹期,還真當自己是個玩意兒?”

季子野的臉色登時黑了下去,殘指嘲諷地輕哼一聲,抬起手,貼著關節處的紅線,扭動小指。

哢嚓哢嚓。

荒林的霧氣顫了一瞬,又緩緩流動起來,好似什麼都沒發生一般。

季子野壓下眉頭,抬手揮出一掌,掌心迸發出濃鬱的魔氣,凝聚成三支尖銳的黑箭,直直朝殘指射去。殘指動都沒動,三支黑箭在半空被割斷了一般,頓時散成一灘魔氣。

蕭玉成呆呆地看著,不知發生何事。季子野一臉震驚,似乎也不知緣由。

這時,清冷的月光灑下來,茫茫霧氣之間,閃過一縷縷微不可察的細光,赫然是傀儡師的絲線。細光之多,仿佛在荒林間盤出一張巨網,難以想象還未看見的絲線有多少。

蕭玉成曾吃過這些絲線的苦頭,自然不會小瞧它。絲線看著細,實則堅韌無比,哪怕他已步入金丹,也無法憑自身之力砍斷。

季子野握緊拳頭,從儲物袋裡掏出一把紅色的寶劍,一邊劈斷絲網,一邊朝殘指奔去。

嘣、嘣、嘣。

絲線竟然被輕鬆砍斷了。

殘指略微吃驚地挑高眉頭,“好劍。”季子野越來越近,寶劍削鐵如泥,直直朝著他的脖子而來,他也沒有絲毫驚慌,隻那麼立著,又扭了扭小指。

哢嚓哢嚓。

關節扭動的聲音落下,淅淅梭梭的細碎聲又響起,從四麵八方穿過一層一層霧氣傳來,刨土的聲音、土渣子落下的聲音、枯葉擠壓磨碎的聲音、骨頭摩擦的聲音此起彼伏。

腳步聲越來越近、繁雜、眾多。

蕭玉成抱頭坐在一旁,咽了咽喉嚨,這兒頓時陰森起來,不禁抱緊了懷裡的人頭。土腥味越來越濃厚,還夾雜著濃鬱的屍體腐朽味。

有什麼東西要過來了,很多、很多。

大霧彌漫,黑影若隱若現,看不明清。

就在這個時候,後腰似乎被踢了一腳,他渾身一抖,連忙扭頭看去,是一個修士的大腿。

他心頭鬆了口氣,緩緩向上看去,嘴裡埋怨道:“道友,你不小心踩著我......啊——”

這人竟然沒有頭!

脖頸處嘩啦嘩啦流血,橫切麵上繡著一半紋身。他仔細打量了一眼,覺得有幾分眼熟,低頭看了看懷裡的頭,一句臥槽鯁在嘴邊。

這人的頭在他懷裡!

蕭玉成嚇得蹦了起來,忙不迭把腦袋給無頭屍安上,一邊安,一邊道歉,“道友對不住,我就是路過。你有冤報冤,有仇報仇,不關我事啊!”

無頭屍抬起手,蕭玉成以為要打自己,沒想到無頭屍又取下人頭,重新塞回了他懷裡,轉身朝著殘指走去。

“蠢貨。”

殘指嫌棄地吐出兩個字。

四周的霧氣劇烈地晃動起來,黑影越來越近、越來愈多,赫然是一具具奇形怪狀的屍體,有頭的沒頭的、缺胳膊少腿的、隻剩一副骨架的......都聚集在殘指身邊,僵直地衝著季子野奔去。

蕭玉成猛然想起,殘指是傀儡師,萬人塚豈不是他的陵水寶地,半夜把所有屍體叫起來嗨都沒問題,真真墳頭蹦迪。

季子野臉色黑如鍋底,他怎麼砍,也砍不完這麼多屍體,哪怕他砍倒了,屍體沒有痛覺,又回自己爬起來,魔氣更對屍體毫無作用。

不過一會兒,他便筋疲力儘,累得大喘氣。

屍體圈圈包圍了他。

殘指又扭了扭小指,四下閃過無數道細光,霧氣被切割得七零八碎,搖搖欲墜。季子野臉色大變,身體歪七扭八地動了起來,以一種異常扭曲的方式浮在半空中。

細線密密麻麻地捆住了季子野。

殘指掀起眼皮,瞥了蕭玉成一眼,“你說的那具男屍在何處?帶我去。總得帶點實際的證據回去,中介人那家夥的心黑得很。”

蕭玉成得令,連忙點頭哈腰,在前邊帶路。雖然殘指是為了懸賞令才出手,但他確確實實救了自己,這點分寸蕭玉成還是懂的。

然而,三人走到那處時,男屍和女屍不翼而飛。

“誒?”蕭玉成大驚,繞著那棵樹轉了好幾圈,怎麼也找不到兩具屍體的影子,而季子野竟然大笑出來。

蕭玉成質問道:“怎麼回事?你銷毀了那兩具屍體。”季子野嘲諷地橫了一眼,依舊那麼笑,沒答話。蕭玉成懶得搭理,捏住懸賞令,扭頭衝殘指道:“大哥你放心,物證沒了不打緊,我跟你回去做個人證。”

殘指沒看他,警惕地盯住他的身後,麵色嚴肅。

哢嚓,懸賞令仿佛被什麼東西隔斷了,從蕭玉成手中落下。

蕭玉成倒吸一口涼氣,誰?

他回身望去,寒涼的霧氣漸漸散開,露出一塊冰冷的墓碑,墓碑之上,赫然是一個人。那人渾身裹著黑袍子,連一絲皮膚都沒露出來。

黑袍子坐在墓碑上,一隻腳隨意地曲著,一隻腳懶懶地落下。

他緩緩地抬頭,蕭玉成緊緊地看著他,想看清他黑兜帽之下的臉,然而黑兜帽之下是黑霧,嚴絲合縫地擋住了臉。

“叫你殺幾個人而已,磨嘰。”

他的聲音粗啞得像是戈壁灘的砂石摩擦一般,看來做了偽裝。

“出了點意外。”

季子野身上的傀儡線陡然一散,蕭玉成的心快提到了嗓子眼上,什麼時候乾的,這黑袍子的速度好快。他連忙轉身,想擒住季子野。

蕭玉成的身形剛剛轉了一點,視野裡掠過殘指震驚的臉,他看見殘指的瞳孔驟然一縮。不到一彈指,他剛剛轉過身,身後已然沒了季子野的身影,傀儡線才落地。

他的心猛地一跳,立即轉回身,季子野已經站到了黑衣人的身後。季子野絕不可能有這樣的速度,不然自己跑不到殘指身邊,半路就會被殺死。

黑袍子乾的。

他的心仿佛從萬丈懸崖一落到底,如墜冰窖一般的刺骨寒冷緊緊裹住了他。

蕭玉成自問第六感很準,準到他感覺到了柳幽幽這個人邪門,但是無論他怎麼想遠離她還是擺脫不了。花燈節那一夜也是,雖然他被打到半死,為了柳幽幽無數次站起來和殘指拚命,拚到隻剩半條命,但他感覺他那晚能活下來!

可是,現在他說不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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