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守護(1 / 2)

王禦劍潛藏在海水下,腥臭的味道從各個方向鑽進鼻子裡,哪怕他屏住了呼吸,那些屍體上累累的傷痕、走火入魔的活人口中吐出的鮮血血塊都會順著水流流到他身邊,鑽進毛孔,爬進他的鼻子裡。

緩緩的流水聲和無力的哀嚎聲徘徊在耳畔,交織在一起,又仿佛從極遠的地方傳來一般。

就在這時,一句嘶啞刺耳的聲音打斷了一切,直直衝進王禦劍心底。

“誰在下麵?出來!”

透過一層層渾濁的海水,上方的油彩麵具時不時閃過粼粼波光,油彩麵具越過一層層波光,衝了下來,五顏六色的油彩仿佛融進了海水裡一般。

油彩麵具一抬手,魔氣化作利劍,捅破海水,極速射了下來。

威壓驟然落下,劈頭蓋臉砸了過來。

王禦劍咬住牙關,動了動手指,打算拚一把。手卻突然被按下了,鳳火還沒冒出一絲火苗,全數被按了回去。王禦劍轉頭看去,就見寧非天搖頭。

寧非天抬起右手,手心手背繪滿了各種複雜詭異的元素紋路,他食指向後一縮,向右按在中指指背,小指也往後一縮,向左按在無名指指背,手勢扭曲得很。

手勢剛完成,手心手背的黑色紋路驟然動了起來,脫離皮膚,環繞在手掌旁邊,連接成一個陣法。

寧非天的氣息突然間消失了,明明他就在旁邊,王禦劍看得見他,卻感覺旁邊的隻是海水。

咕嚕咕嚕。

王禦劍眼前冒出許多水花,感覺自己融入了海水一般,變成了海裡的一條魚,準確地來說更像是變成了一滴海水,突然感覺自在了起來。

他們一同變成了“海水”。

唰——

魔氣利箭貼著他們的身體落下,他們有驚無險地避過去了。

哀嚎聲從旁邊傳來,一個活人被水流衝到了他們旁邊。寧非天伸腳一擋,不留痕跡地攔住了活人。

“走火入魔的修士?”油彩麵具仔細打量了那活人一眼,便收回了眼神。他環視禁地,道:“還活著的人有些多啊。”

季子野看了一眼玉牌,神色催促,“快點,外邊的人要進來了。”

油彩麵具沒接話,對海水揮了揮袖子。

海水劇烈地旋轉起來,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水裡的死人活人都被一層層卷著,卷進中間的漩渦內,接著收進油彩麵具的袖中。

寧非天扒在一個死人身上,帶著王禦劍也被收了進去。王禦劍還沒反應過來,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四下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清。腥臭味和哀嚎聲告訴王禦劍,他和死人活人們在一起,在油彩麵具的袖中,也不知道油彩麵具要把他們帶哪兒去。

這時,季子野的聲音仿佛穿過一層層牆壁響了起來,嗓音悶得有些失真,勉強還能聽清在說些什麼。

“不回坤輿界?”

嘶啞刺耳的聲音響起,“天極界鎖了,出不去,樓主吩咐我們留下來,監視天極界的動靜,必要時拉賀拔六野一把。”

季子野嗤笑了一聲,“你把楊醉蹄殺了,還敢出現在他麵前?不怕賀拔六野剮了你的皮?”

外麵突然靜了下來,油彩麵具似乎頓住了,過了一會兒,他才道:“先處理這些東西吧。”

話音剛落,王禦劍看見不遠處冒出一個光點,猛烈的狂風推搡著他往光點衝去,眼見光點越來越大,天色驟亮的那一瞬間,他渾身失重,跌了下去。

撲通一聲,冰冷的水從四麵八方包裹了他,寒氣無孔不入,鹹澀的味道直衝天靈蓋。

這兒是大海?

王禦劍抬眼望去,蔚藍色水麵漂浮著一塊塊碎冰,岸邊荒無人煙、寸草不生,冰雪覆蓋著了每一寸土地,山腰山頂皆是白茫茫一片。

山頂之上,冷白色的太陽就像淩空飄浮的冰塊,清冷的陽光散射在地麵的每一粒雪花上,閃得人頭暈目眩。

緊接著,寒氣陡然散去,紅色的火焰驟然冒起,環成一個火圈,圈住了所有的屍體和活人。

王禦劍悄摸摸升起一縷鳳火,隱藏在火焰中,裹住了旁邊的寧非天,借助火焰擋住了他們兩人的身體。

寧非天的臉色沉了下去,眼神落在四周的屍體上,似乎極為不悅。王禦劍又放出一些鳳火,護住了周圍幾人,再多下去,怕是會被油彩麵具發現。

無力的哀嚎聲隨著灼熱感也變得淒厲起來,一隻隻手臂向上伸起,迅速被火焰吞噬。一個個人頭竄了起來,火焰聞聲而至,從上到下包裹了那些人,一瞬之間將陰森蒼白的皮膚染成烏黑焦脆的黑色。

燒焦的味道頓時彌漫開來,哀嚎聲逐漸衰了下去,方才還在掙紮的活人不再動彈,一具具漆黑的屍體擺在一起,連臉都分不出了。

火海上方,油彩麵具和季子野始終沒說一句話,下方的動靜漸漸小了之後,兩人的身影消失在上空。

下一刻,王禦劍立即升起鳳火,一口吞噬掉彆的火焰,救了剩下的人。可惜大多數人已經葬身火海,活下來的不多,哪怕逃過火海,深入丹田的魔氣也救不了了。

隻能這麼走火入魔下去,化為魔氣的奴隸,苦苦等待著身體耗儘的那一日。

這麼想來,也不知是葬身火海的人更幸運些,還是活下來的人更幸運些。

王禦劍來不及可憐這些人,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涅槃樓的人處理好了賀拔家族的禁地,活人煉祭陣、走火入魔的修士等人證物證都沒了。哪怕和光他們下去,也搜不出什麼東西,這不是要被賀拔六野逃過去?

王禦劍環視四周,決定要把他們帶回去,絕不能便宜賀拔六野。然而等他掏出地圖一看,眼前一黑,差點暈了過去。

他們在天極界極點,離都城差了大半個天極界,飛都要飛個把月。等他們回去,黃花菜都涼了。

“你認識那兩人?”

寧非天冷不丁閃身到麵前,直直地看著他。

王禦劍麵不改色地撒謊道:“沒見過,聽他們的話,似乎也不是賀拔六野的人。但是在緊急時刻幫賀拔六野擦屁股,想必關係不一般。”

寧非天哂笑一聲,“你覺得我傻?你看那兩人的眼神,也不一般。你故意找上門來挑釁我,不就是為了撬開地下城?”

王禦劍眯起眼睛,定定地看著寧非天。

果然和猜測的一般,這家夥不像表現得那麼無知妄作和不經世故,能當一界之代表,怎麼也不能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傻子。

王禦劍咧嘴笑笑,“彆說得這事兒光賴我一樣,你不也打得挺狠,打破地下城,打穿賀拔家族禁地,你不也想知道禁地下有什麼?”

寧非天沒否定,也笑了起來,“我知道禁地下有什麼了,現在我想知道那兩人是誰,賀拔六野到底想做什麼。咱們也甭繞圈子了,你告訴我發生了什麼,我帶你回去戳穿賀拔六野。”

王禦劍把地圖扔過去,“大話還是免了吧,咱們離都城差了大半個天極界,哪怕你是化神期,一時之間也回去不了,趕不及了。”

寧非天瞅了一眼,眉頭都沒皺一下,“來得及。”他笑著看向王禦劍,“你說快點,咱們還能趕個熱乎的場子。”

王禦劍懷疑地看了看他,“你不是化神期?隱藏了修為?”

若是大乘期,又帶了飛行寶器,說不定能成,但是化神期實力總有個上限。

寧非天自得地笑笑,“一般化神期或許不行,你也不看看我是哪兒的化神期。”他緩緩站起身,冷風吹得衣袍獵獵作響,腰間的流雲帶浮蕩在風裡,仿佛隨時要乘風而去一般。

諸天萬界位列第二的疏狂界,普通的化神期修士確實同疏狂界的比不了。若說為什麼,僅一項便夠了。尋常渡劫期修士才能接觸到的天道法則,對於疏狂界修士來說仿佛家常便飯一般。

疏狂界修士自踏上道途的那一日起,開始接觸天地五行、親近自然元素,通過熟悉自然界來探索接觸天道法則,修為越高,對天道法則的領悟愈深。到了化神期,便可靈活化用天道法則。

王禦劍思忖了一會兒,覺得寧非天說的應是真的。

眼下,重要的是把這些屍體和活人、把這些人證物證帶回去。

王禦劍猶豫了一會兒,道:“你知道,我隻是個做生意的,沒什麼實權。有些事兒,我知道光知道,卻沒權限拿它做交易,把它說出去。”

寧非天點點頭,“那先把你能說的說了,你做不了主的,我回去問那和尚。”

王禦劍心一橫,把他能有資格拿出去做交易的情報說了,其中隱瞞了許多坤輿界的機密。寧非天似乎注意到了,似笑非笑地瞥他,也沒打斷。

一盞茶過後,王禦劍說罷,該寧非天實現另一半承諾了。

隻見寧非天活動活動身子,往東方——都城的方向伸出手,手心手背的元素又浮了出來,在手掌四周結成陣法,他握緊拳頭,猛地往後一抓。

呼——

風聲漸近。

他好像抓住了風,把風變成一條透明的綢帶,一下下往後扯去。

呼聲不止,四麵皆平靜,僅有那一個方向的風劇烈地刮著。

都城,地下城。

若鹿盤腿坐在白雲上,從一片廢墟飄到另一片廢墟,麵無表情地喊道:“師兄——師兄你在哪兒?彆捉迷藏了,快出來!天極界好像不打算找你麻煩了。”

若鹿找了快半個時辰了,飄過小半個廢墟,硬是連寧非天一根毛都沒找到。

他撓撓腦袋,歎了口氣,“真是的打哪兒去了,被揍暈了?不會吧,王禦劍不是才元嬰期麼?”

白雲冷不丁停了下來,若鹿抬頭,眼睛睜得老大,“該不會又跑去喝酒,醉倒在路邊了吧?”

就在這個時候,白雲抖了一下,差點沒把若鹿抖下去。他好不容易抓穩,白雲猛地往前衝去,幸好抓了一手,不然要被甩下來不可。

狂風吹得嘴巴胡亂舞動,他連句話都說不拎清。

“怎......怎麼了?去哪兒兒兒兒這是......”

若鹿雙手抓住白雲的底部,吊在白雲下,才沒掉下去。白雲速度之快,此時若是摔下去,恐怕骨頭都得碎。

白雲是師兄的坐騎,隻有師兄才指揮得動。

若鹿仰頭看向白雲後端,屁股上不知何時浮現了兩個印跡。

支風券,留雲章。

兩個陣法疊加在一起,片刻便能至萬裡之外,師兄這是要把白雲弄去哪兒?

此時,禁地。

黑沉沉的魔氣內,一條金色的帶子緩緩地流動著,這便是下來探索賀拔家族禁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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