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林家找的幾個幫工,不管爽利的蘭英,還是心眼兒多的青山家,都不算愛說人長短的。收成家這事兒,眼下也就是猜摸,在沒捉到人,見到實事之前,亂說話可是能出人命的!
邱晨暗暗歎了口氣,笑著招呼大夥兒:“成了,成了,也不早了,我今兒就不留你們吃飯了,趕緊回家吧!”
蘭英和青山家的慶和家的借著邱晨這句話,立刻也跟著笑起來,說笑著,男男女女的一起招呼著走了,好看的:。
吃了晚飯,孩子們在炕上寫著字,邱晨和楊樹勇說著話。
說起收成家的事兒,楊樹勇直搖頭,“我看著那個收成也算個好的,那樣的婆娘走了,說不定還是好事兒。”
邱晨點點頭:“若是確定了收成媳婦走了,等收成的傷好了,大哥考慮考慮給他安排個活兒吧……他那身體畢竟是滾了崖的,以後重活兒怕是乾不了了!”
楊樹勇點點頭:“這事兒好辦,我看那收成也算靈透,等他傷好了,跟著老何養藕養魚,照顧照顧門口那些果樹,捎帶著打掃打掃咱們家門口和學堂門口,事兒瑣碎,卻都不用大力氣。”
邱晨點點頭,就轉了話題:“大哥,你和二哥過來二十多天了,眼瞅著要夏收了,你要不回家去看看吧,看看咱爹娘,看著收了麥子再回來。”
說到這裡,頓了頓,邱晨又道:“另外,你帶著俊文回去,讓他教教我大嫂二嫂炒羅布麻的法子,讓我大嫂二嫂也在咱家那邊兒找倆穩當人,也辦起個收羅布麻的小坊子來。這活兒不累,從過了清明,就算從穀雨算,一年最少能乾五個月,多了不說,一個月得百十兩銀子不難。趁著今年這個活兒還沒傳開,讓嫂子們乾上一年……嗯,等明年,這活兒恐怕也就有人跟風了,到時候,咱們其他的事兒就做起來了,這活兒咱就不乾了。”
“不乾了?”楊樹勇有些疑惑,彆人能乾,林家也乾著唄,依他看,蘭英幾個都乾熟了,又不用自家人受累,掙不多,掙少也比扔給彆人強啊。
邱晨笑著慢慢解釋:“大哥,等明年,咱們的藥就不止療傷藥一種了,說不定還有其他。另外,咱們製皂的坊子,最晚今年下半年就建起來了……這些可都不分冬天夏天的,常年有活乾有錢掙……炒羅布麻這事兒,有人乾就讓給他們乾吧!咱們把攬著不放,也忙不過來!”
楊樹勇尋思了一回,終於點了點頭。
邱晨暗暗鬆了口氣,又笑道:“大哥,雖說讓大嫂二嫂做這活兒,但你回去一定要囑咐好了,彆讓她們自家太受累,先找兩個人試兩天,要是收的多,就再多雇兩個,大嫂二嫂隻需要把著炒藥這活兒就成,她們倆倒替著,也有個歇息。”
楊樹勇點頭應了。兄妹倆又說了些其他事兒,邱晨囑咐楊樹勇,回家彆和爹娘說二哥去了北邊兒,就說出門送貨去了,一個月回來,省的爹娘和二嫂惦記著。
這話不用邱晨囑咐,楊樹勇也會這麼說。
最後,楊樹勇決定,再過個三五天,等著學堂那邊的工程做完了,那些把式們都走了,他再回楊家鋪子。俊文也不用回去,趁這兩天功夫,讓俊文教教他咋炒咋揉搓,他回家傳給倆婦人就成。要是爺倆都走了,林家就隻剩下妹子帶著幾個小的,他不放心!
邱晨也沒反對,依言答應了。心裡卻在暗暗盤算著,等楊樹猛幾個回來,她也該找個功夫去趟楊家鋪子看看海棠的爹娘,儘儘孝心……替海棠儘儘孝心!
說著話,眼看夜也深了,阿福阿滿都有了困意。邱晨就讓俊文兄弟仨跟著楊樹勇回屋睡覺,她也給阿福阿滿洗漱了,一個個塞進被窩裡,拍著阿滿,看著阿福,講了個睡前小故事,倆孩子就睡熟了。她才起身,去鍋裡舀了熱水自己洗了睡覺。
一夜平靜,好眠無夢。
第二天,下午,村裡派去找人的返回來,確定了收成媳婦是真跟著那木匠跑了。鎮上有人看到收成媳婦跟著那個四十多的老木匠上了一輛車。
民風淳樸,一貫平靜的小山村劉家嶴一片嘩然。
當日,劉家幾名族老湊在一起商量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傳來消息,收成媳婦被從劉家族譜上除名,收成媳婦的娘家孫家被驅趕出劉家嶴,!
收成老娘兩年前沒了,隻有一個老爹,跟著收成大哥住著。收成大嫂和兄弟媳婦被族老們壓著,不情不願地應下給收成爺仨做飯的活兒,到收成傷好了能起炕為止。
這事兒看似很轟動,在林家說過一遍,大夥兒都知道後,就再沒人提及了。每天忙碌而有序地做著自己的活兒,說說笑笑的,日子過得特彆快。
收成家的事之後隔天,慶和家的終於還是選了鎮上那個姓王的人家,王家的少爺年齡大了,那家裡等著抱孫子,急著結婚,慶和家的一鬆口,第二日媒人就遞了話過來,大小禮定在一起,王家給一百兩聘禮,兩套金頭麵、四套銀頭麵,四季衣裳各六套。另外就是那些聘禮中必不可少的酒、成雙成對的雞魚之類。
親事都應下了,人家急著結婚慶和家的雖說有些不舍,卻也沒辦法硬駁回去了,最後還是應下了。
當天,媒人又打了個來回,說王家的特意趕了車去縣城的福隆寺,請大師傅算了日子,五月是惡月,諸事不宜,就定在四月十八送禮,四月二十迎娶!
這一日都四月十二了,到四月二十,滿打滿算不過七八天時間了……還真是夠急的!
邱晨沒辦法說什麼,隻是總覺得王家這事兒著實有些詭異,不正常!
時間趕得這麼緊,對於什麼還沒準備的慶和家的來說,實在是被弄了個措手不及。嫁閨女娶媳婦都是大事兒,慶和家的隻好來向邱晨請假。
邱晨二話不說就答應了,並囑咐她,儘管安心操持春紅的婚事,有啥事要用這些人的,儘管過來吱聲。說著,從箱子裡拿出兩匹大紅兩匹海棠紅的緞子來,交給慶和家的。
“嫂子,這是我給春紅添的,雖說日子緊了些,找幾個人幫著,怎麼也得給春紅做一身好嫁衣裳,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慶和家的抱著四匹滑手細膩的緞子,激動地紅了眼,連連推卻了一回,終是卻不過邱晨的堅決,抱著緞子滿臉興奮地回了家。
邱晨是新寡,這種婚嫁的喜事兒是不能上前的。倒也省了許多事兒。
慶和家的請了假,還好玉香之前也跟著做了多日羅布麻了,也沒再臨時添人手,隻她自己帶了俊言俊章每日過去幫幫手。
因為慶和家這事兒,楊樹勇又把回家的日子推遲了兩天。明兒無論如何得走了,麥子已經成實了,最多再有十來天就要麥收了,麥收前還要壓場、磨鐮刀,準備車馬等等,今年楊樹猛、俊文俊書幾個勞力都被她占乎了起來,就楊樹勇一個人,就得早下手。
吃過午飯,把阿福阿滿打發了睡覺,俊言俊章就大門口收羅布麻。俊書出門後,這活兒就由這小哥倆接了手,邱晨看了兩天,倆個孩子做的居然有模有樣的,她也就放手不管了。
邱晨和俊言俊章打了聲招呼,就去了二魁家。
滿囤爹和滿囤都下了地,栓子那皮小子和靈芝在林家呢,家裡就王氏帶著兩個大孫女芝兒香兒在家裡做做家務,喂喂豬喂喂雞。
一見邱晨進了門,正在院子裡剁豬草的香兒連忙放下手裡的活計迎上來,低聲招呼:“海棠姨!”
邱晨笑著看了滿手菜渣的香兒,心裡劃過一抹疼惜,這麼好的孩子,卻每天操持這些粗重的活計……唉!
聽芝兒壓低了聲音,就知道王氏估計歇午覺呢,也就壓低了聲音擺擺手道:“你忙著吧,我找你二魁嬸子說幾句話。”
芝兒連連答應著,卻看著邱晨進了西廂,才退回去繼續剁她的豬草去了,其他書友正在看:。
二魁家的剛剛就聽到了邱晨跟芝兒說話了,邱晨進門,正從炕上下來穿鞋子。
邱晨笑著道:“咱倆你還客氣啥,趕緊坐下,彆忙乎了。”
二魁家的笑著應了,卻還是去茶窠子裡倒了杯溫水遞給邱晨,這才重新坐回炕沿上。從炕櫥上拿下一隻包袱來,在炕上攤開,指著疊的整整齊齊的一摞衣裳,微笑道:“我想著夏天熱,老人也受不得束縛,肥瘦裡做的寬了兩分,衣袖和褲腳比冬衣短了一份,這兩件繭綢的做的是交領,這兩件葛紗的做的是對襟兒,對襟兒涼快些……”
邱晨看著她一件件交待了,隻是含著微笑聽著,等二魁家的交待完了,邱晨直接往近前拖了拖包袱,打好扣係了,笑著道:“這些哪用交待,你做的活兒我還不放心麼!”
兩個人說了會話兒,邱晨提起話頭問道:“上一回,我去縣城的時候,滿倉說最近就回來……你和二魁商量過麼,怎麼打算的?”
二魁家的道:“原本想著趁麥秋之前把房子蓋起來,蓋學堂的事兒……嗬嗬,我不是說蓋學堂不好,你出了銀錢蓋學堂,孩子們都能念書識字,都說這是積了大德的大善舉呐!”
邱晨聽她解釋的磕磕巴巴的,一臉急色,一副怕自己惱了的樣子,不由笑了:“行了,我知道你不埋怨我!嗬嗬,就是你和二魁埋怨我,也沒法子了,學堂蓋也蓋起來了,該耽誤了你們蓋屋子也耽誤了……”
二魁家的看著邱晨這麼說,暗暗地鬆了口氣,表情也放鬆下來,笑著道:“就是,就是。二魁就和我說,蓋完學堂再蓋屋子……可慶和嫂子又回了準備嫁閨女了……你看看,這事兒可不夠趕巧了!”
邱晨明白,是二魁怕慶和家的請了假,他再請假,林家的活計忙不開,這才又將蓋屋子的事兒又延了後……
滿倉回來是眼底下的事兒了,二魁家的再擠在蘭英家裡,就說不過去了。要不,讓二魁一家暫時住到林旭屋裡?吔,有了,學堂那邊的房子建好了,三間正屋,堂屋和西屋沒間隔山,做教室的,東屋是給先生備下的書房,兩間東廂房裡外兩間,就做先生的起居所在。兩間西廂卻暫時沒有用處,莫如讓二魁家的去學堂裡住上這一個夏天去,到了秋後,林家就要蓋屋子,起東邊的院子了,屆時,工人、材料什麼的,二魁家跟著一塊兒起屋,也能省下許多事兒。
在心裡又過了一遍,邱晨就把這話給二魁家說了。
二魁家一聽也是滿眼喜色,連連道:“還是他姨腦子靈光,二魁和我商量了這許多日子,居然都沒想起這茬兒來。”
邱晨見她願意,就接著笑道:“這事兒,我去說不太方便,你讓二魁晚上去趟玉貴爺家裡說說,我覺得應該能成!”
二魁家的一連聲的答應著,說等二魁下了工就讓他去。一邊,就開始滿臉喜色地絮叨著,要收拾起來,問好了,儘快搬過去,以免滿倉回來了,他們還沒搬出去,就太難看了。
邱晨拍拍她的手,起身笑道:“你也彆太著急,你就在家裡收拾收拾衣裳啥的,等二魁去問好了,晚上我和蘭英幾個過來幫把手,沒多會兒就收拾齊了。大件兒啥的,你可不要動,你這身子一日比一日沉了,自己個兒可要當心著!”
說著,辭了二魁家的回了林家。
羅布麻已經收完,林家的門口也安靜下來,透過敞了大半的大門,能夠看院子裡的屋陰涼下,俊言俊章正帶著一大幫子小子丫頭在寫字。那隻老母雞就帶了一群小雞小鴨在院子裡悠閒地四下打著轉轉,尋找著食物,不斷地發出唧唧唧唧和嘎嘎嘎嘎的叫聲,給安靜地小院平添了一份生命的鮮活。
滿兒小丫頭正好寫完一張大字,一抬頭看到了自家娘親,撂下毛筆跳起來,倒騰著小短腿撲進了邱晨的懷裡,好看的:。
“娘……”小丫頭摟著邱晨的脖子撒著嬌。
邱晨給小丫頭理理鬢角的頭發,掏出帕子擦著小丫頭臉頰上的一點墨跡,笑道:“這是娘買的紙不夠用了,滿兒把字都寫臉上來了?”
滿兒嘟嘟嘴,皺皺鼻子,做個小鬼臉,任娘親給她擦了臉,摟著邱晨的脖子道:“娘,你去哪了?滿兒醒了,找不到娘!”
“娘去你二魁嬸嬸那邊了……”說著話,邱晨走到幾個孩子身邊,坐下來挨個看了孩子們寫的字,把寫錯的地方給孩子們指出來。然後,拿了兩張寫好的大字,每一張都隻有兩到三個字,後邊附帶著寫字筆畫,是專門教啟蒙的孩子識字用的。
教孩子們認了字,就放了孩子們半個時辰,讓他們鬆散鬆散,去後院打打秋千,逗逗香香一家什麼的。
邱晨看著歡呼著跳起來,四散玩耍的俊言俊章阿福阿滿,不由又想到了出門遠行的楊樹猛、林旭、俊書和成子。
二哥和林旭這一走也好七八天了,不知道路上的情況怎樣,這會兒也不知到沒到地頭。林旭、俊書、成子仨孩子從沒出過遠門兒,也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了,萬一暈車或者受了涼、吃了冷食壞了肚子……可咋辦!可恨的是這個時候彆說手機,就連通信都是通過往來的行商捎帶,極不方便不說,等信兒到手裡,還不知滯後多久呐!像邱晨擔心行程上的情況怎樣,指望捎信根本不現實……唉,邱晨無奈地歎口氣,念叨著,要是她會養信鴿,能來個飛鴿傳書就好了!
就在邱晨惦念著飛鴿傳書的時候,楊樹猛和林旭已經到了距離劉家嶴四百多裡外的一個小鎮十八裡鋪。
經過最初的不適應後,隨著路程的延伸,俊書、成子和林旭,都漸漸適應了長途趕路的生活。林旭也從最初懵懵懂懂對外麵世界的興奮和期待,變得沉穩、內斂起來。
小小少年本就生的俊秀,又因為讀書多了些書卷氣,在一群粗豪的鏢師和淳樸的夥計們中,頗有些不一樣。但林旭適應的很不錯,最初的拘束羞澀漸漸被他拋開,說話行事漸漸的平和自然起來,與那些夥計管事和鏢師們也能說上話了,吃飯也主動帶著自己的乾糧食物過去,與大夥兒一起吃,又因為讀了書,言之有物,那些漢子雖然大都不識字,卻見多識廣,有的是外出見聞的趣事,或詼諧或悲戚或歡喜,雖然語言不乏粗俗之處,卻也著實有其引人之處,漸漸地,林旭竟在眾人中混的如魚得水起來。
林旭的變化成長看在楊樹猛眼裡,卻是欣喜不已,又暗暗琢磨著,以後有機會也要讓俊文俊書多多走出來曆練曆練,方才成人成事。
傍晚下了工,二魁就去了趟劉玉貴家,詢問暫且寄居在學堂的事兒。二魁家也姓劉,而且和劉玉貴一家並不算遠,劉玉貴上溯兩代,和劉二魁這一支還是一家人。加之二魁爹娘那事兒做的太過了,村裡的老人們都替他們臉紅,對二魁一家也多了幾分憐惜。
原本,劉玉貴就鋪排著,也像徐先生那樣雇個婆子給將要過來的潘先生打掃打掃、做做飯、洗洗衣裳什麼的,劉二魁上門一說要暫時借居學堂住一夏天,劉玉貴當時就答應了。不過,條件是,學堂內外的打掃,給先生做飯、洗衣等活兒,就交給二魁家了。
二魁沒有遲疑也就應下來。打掃的活兒他捎帶手就做了,洗衣做飯的活兒都不累,山子娘能做就做,不能做他回去和林娘子說一聲,也就中午回家一趟,林家娘子想來不會不同意。
從劉家回來,二魁即刻去了林家,把劉玉貴的條件回報給邱晨知道,完了期期艾艾地道:“……他姨,我以後就不在這兒吃午飯了,回去給潘先生做做午飯……山子娘眼瞅著身子越來越重……那啥,等山子娘出了月子,我就不用回去了……”
二魁說的結結巴巴的,邱晨聽著聽著,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就忍不住打斷他道:“行了,你不用說了,你不能回家做什麼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