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裡過了一下,大興試探著道:“舅爺,這事兒我覺得光漲價不行!”
“漲價不行,那還要咋做?”楊樹勇心急之下就有些急躁起來,“今天劉滿銀和泉子哥倆可是一斤都沒收回來,再不趕緊想辦法,隻怕咱們明兒後日的,就一斤也收不到了。”
大興走上去倒了一杯茶,遞給楊樹勇,半拉半扶地讓楊樹勇坐下,這才道:“舅爺,剛剛劉滿銀和泉子哥倆也說了,那些人不但漲了兩文錢,還老嫩葉子都要,枝梗也沒咱家把得嚴……這樣弄下去,不說彆的,做出來的茶葉絕對不如咱家的好。質量不好,價格自然也就賣不上去,他們的買賣做不長。所以,舅爺您先穩穩神,咱們慢慢商量著,總能找出個應對的法子來。”
楊樹勇運了運氣,又大口喝了一杯茶,這才覺得心口的火氣平複了一些。抬眼看到大興額頭上的汗珠,衣領和後背也透出了一片汗漬,連忙道:
“行了,你在外邊忙乎了大半天,又累又熱的,也先倒杯茶喝了,咱們再商量!”
大興的嘴角就展開了一個由衷的笑意,連聲答應著,拎了茶壺先給楊樹勇添了杯茶,又倒了一杯自己端在手裡喝了一口,到底沒有坐。
潤了潤乾渴的喉嚨,大興開口道:“大舅爺,這事兒我有點兒想法,您聽我說說?”
楊樹勇抬起頭,看著大興道:“你說,你說!”
“說起來,咱們家這羅布麻生意如今也隻算個小頭兒了,但卻關聯著劉家嶴乃至四圍好幾個村子,所以,這事兒咱們不能不管,不然會失了人心。”
楊樹勇點點頭,歎口氣道:“這個理兒我懂,所以,才頭疼這事兒該咋辦。既不失了人心,又把生意攬回來。”
見楊樹勇能夠聽進話去,大興略略放了點兒心,附和了一聲,道,“收羅布麻的事兒,是東家娘子跟回春堂簽下的買賣。出了這種事兒,不僅僅關係著咱們家,也關係著回春堂的生意……舅爺,據劉滿銀和泉子哥倆說的話,那等粗製濫造的貨色,回春堂是絕對不會收了去砸自家買賣的,是以,那些人收了羅布麻去,一定不是賣給回春堂。這樣,若是咱們斷了貨,回春堂也就斷了貨,同樣影響到生意,而且隻會比咱們家更重。”
楊樹勇仔細地聽著,大興說完好一會兒,楊樹勇才點了點頭:“嗯,是這麼個理兒……那麼,咱們就該去跟回春堂傳個話,讓他們去查一下究竟是什麼人又眼紅羅布麻聲音伸了手……咱們再商量出個掙羅布麻貨源的法子來……哎,大興,你趕緊的去套車,咱們趁著時辰早,趕緊去趟清水鎮!”
看楊樹勇能夠自己想明白其中的關竅,大興也格外歡喜,連忙笑著應了,一口喝乾了杯中的茶水,轉身而去。
跟著楊樹勇雖然還不到半個月,但大興卻看出來了,楊樹勇是真心待人好的,而且性格寬厚,能聽人言,跟著這樣的人,雖然不能有太大的發展,卻格外安心。相對於幾乎隻見了一麵的林娘子,大興反而更喜歡自己有這麼一個主子。那位林娘子看似隨和,其實卻很是高傲,等閒人是入不得她的眼的。
大興去套車,楊樹勇進了二進院跟劉氏說了一聲。因為劉氏居於二進院,加之劉滿銀幾人來的時候,劉氏正在歇午覺,是以還不知道發生了事情,聽楊樹勇要去鎮子上,也沒在意,隻囑咐他儘早往回走,省的天黑了看不清路,其他書友正在看:。
楊樹勇自然答應著,轉身出了門,上了馬車,就由大興趕著車匆匆往清水鎮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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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東跨院裡,青山家的炒著羅布麻,慶和家的和玉香揉撚晾曬,蘭英帶著秀兒擇菜洗菜,給幫工們準備晚上的飯菜。
原本羅布麻數量多的時候,蘭英也會過來幫把手,今兒羅布麻少了,她仍舊習慣地走了過來。
“滿囤嫂子,你今兒就歇會兒吧,就這麼些貨,我們幾個沒多會兒就炒完了!”青山家的一邊翻炒著鍋裡的羅布麻,一邊和蘭英說話。
蘭英倒也沒搶著做活兒,就手翻著一隻竹簞上的羅布麻,一邊兒和青山家的幾個人說起話兒來。
羅布麻被搶的事兒,她們幫不上啥忙,也不好亂說話,就聊起來各家的事兒來。
蘭英性格爽朗熱心,與青山家的、玉香都相處的好,三個人就說起了送六月六伏禮的事兒。安陽府有個風俗,結婚後的姑爺每年六月六要給嶽家送‘伏禮’,就是送消暑之物。因為諧音‘福禮’,是以頗受重視。其實一般的人家拿上幾隻甜瓜、或者兩斤綠豆,也能送趟伏禮,這就看各人家裡的條件而定了。
提起這件事,青山家的和玉香都露出了一個歡喜的笑臉來。
青山家的道:“往年不是送兩斤綠豆,就是送幾個自家種的甜瓜去,想孝敬孝敬爹娘都有心無力。今年啊,咱們手頭寬快了,青山也主動跟我商量,我們就買了兩丈細棉布,十斤綠豆,二十斤白麵,還有三斤豬肉。今兒上午我那口子就去給我娘家送去了。唉,這麼些年,總算能讓爹娘跟著沾點兒光,吃頓好的,穿件子好衣裳了……”
“嫂子,這是好事兒,彆想原先的事兒了。”玉香看青山家的提起過往麵露悲戚,勸慰了一句,也抿著嘴兒笑道,“我們第一年,也不知道買啥,我就讓他買了幾斤綠豆一袋子白麵送回去。還帶了五百個大錢給我娘,要是我娘想吃啥買啥,有了錢讓她自己個兒買去。”
青山家的就笑:“還說不知道,這比我們想得還周到。有了錢啥買不來啊!”
幾個人唧唧咯咯地說笑著,似乎忘記了中午的事兒。蘭英一轉眼,就見慶和家的埋頭揉搓羅布麻,很異常地沒有參與她們的話題,也沒有多想,笑著問道:“慶和嫂子,這眼瞅著六月六了,你那女婿給你送了啥禮來啊?”
本來大夥兒湊一起,說說你家說說我家,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再說,慶和家的大閨女春紅剛剛嫁入鎮上的大戶人家,也正是招人詢問的時候,蘭英問這麼一句,完全沒有惡意的。
卻不想,就是這麼一句絲毫沒有惡意的一句問話,卻招來了慶和家的不快。
她撇撇嘴,硬邦邦地嗆聲道:“人家王家可不是咱們村裡的莊戶人家,哪裡興送啥伏禮啊。再說了,我也不稀罕那幾個瓜果,兩斤綠豆的。”
這話一出口,非但問話的蘭英臉色難看,就連青山家的和玉香的臉色也變了。‘幾個瓜果’‘兩斤綠豆’,這不是把她們兩個也捎帶上了麼?誰招惹到她了?
玉香小媳婦臉皮兒嫩,還不好意思當場說道啥,青山家的和蘭英卻都是老媳婦了,沒了這層顧慮,立刻就不乾了。
蘭英詫異道:“慶和嫂子,你這是吃了橫立草了咋地?從哪裡受了氣,衝著我使作上了?我可沒招你惹你,更沒有做啥對不住你的事兒啊!”
青山家的也緊跟著道:“慶和嫂子,我們是看在莊鄰鄉親的份兒上,才敬你一聲嫂子。你要是攀上了高門大戶的女婿,看不起咱們這些鄉下人就儘管直說,用得著這麼挑著撩著的嗎?我們過的窮,哪怕是給娘家送幾個歪瓜裂棗,送一捧綠豆,那也是我們有心惦記著老人,。我們家老人不嫌乎就行,可用不著你說啥風涼話!我們又沒攀著大戶人家的女婿,送不起咋了,那也是我們兩口子辛辛苦苦,汗珠子摔八瓣兒正明公道掙來的,誰也說不著!”
要說蘭英那話還隻是詫異的話,青山家的這話就說的很不客氣了。
慶和家的本來那句胡一出口,也有些後悔,自覺失言,隻是沒等她再賠禮道歉,蘭英和青山家的就一個質問,一個針尖兒對麥芒兒地說了一頓,慶和家心裡那絲兒悔意立刻就不知所蹤了,火也登時升騰起來。
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兒,自從春紅嫁去王家,隻在新婚後回了一趟門兒,匆匆地吃了頓飯就走了,再之後,莫說春紅沒回過娘家,就連信兒都沒捎回一個來。時間久了,作為親娘,慶和家的難免掛念閨女在婆家過得好不好,應不應心,有沒有受難為……忍不住的,前天正好慶和要去鎮上買點兒東西去給嶽家送伏禮,慶和家的就囑咐丈夫去王家看看女兒。為了怕女兒被婆家看不起,還特意讓丈夫買上幾包點心拿上。
可沒想到,慶和是去了王家,也買了幾包點心,也進了門兒,就是沒見上自家閨女。閨女的婆婆和女婿都說,春紅身子不舒坦,躺在床上不方便見客!
慶和是個憨厚的,雖然也惦記閨女,但又怕婆家不好好待承閨女,又想著閨女嫁進婆家,就是人家的人了,是以婆家不讓見,他也沒強求。可他把這個信兒帶回來一說,慶和家的就惱了。哪有娘家爹看自家閨女還有不方便的一說。更何況,越是知道閨女病了,慶和家的就越擔心起來。春紅未出嫁之前,在家裡吃不好喝不好的,身體卻一直好的很,一年到頭都不帶有個傷風的,咋就嫁進王家不到倆月就病的起不來床了?這得多重的病啊!
慶和家的當晚上就想著來林家請一天假,第二天她去趟王家,怎地也要見見自家閨女,看看是啥情況。親爹說不方便,親娘可不能再說什麼不方便了吧?
可沒想到的是,當晚上,一直沒上門的女婿卻黑燈瞎火地來了,還帶來了幾匹錦緞幾壇酒。這人來了、禮到了,慶和兩口子心裡的氣也就平了一些。讓他們沒想到的是,春紅女婿卻是為了羅布麻生意來了。
當時春紅女婿說的是,家裡的生意都是春紅婆婆管著,他們小兩口有點兒什麼事兒都不方便,就想著自己做點兒生意。可他們從來沒自己單獨做過生意,一時拿不定主意做啥生意好,思來想去,就想到了如今大賣的羅布麻。春紅女婿這回上門,就是向嶽母求教的。
事關自家閨女,慶和家的思慮再三還是把自己個兒知道的事情都跟春紅女婿說了。並一再囑咐春紅女婿,林家就收劉家嶴和四圍村子裡的,讓他們避開這些村子,去南邊兒收,兩廂裡也省的鬨出什麼事兒來。
可讓她萬萬沒想到的是,當時女婿答應的妥妥的,轉過天來,林家的羅布麻貨源就被人高價截了去--這不讓慶和家的想起自己的女婿都難!
慶和家的心裡憋屈,惦記閨女,又想起女婿做的這不地道的事兒,這心裡簡直如燒了一把火,讓她焦急擔憂,還隱隱地覺得沒臉虧心,性子自然就焦躁起來,這才無故嗆聲了一句。
這會兒,聽青山家的一而再再而三地拿閨女嫁進富戶說事兒,慶和家的更像被人掏了心窩子,登時大怒。
啪地一聲把手裡正揉搓的羅布麻擲在竹簞子裡,一邊兒挺直了身子,瞪著青山家的就開罵了:“你家日子好過不好過,管我啥事兒?我可沒點著名兒說你,你心驚啥?再說了,我閨女嫁進了富戶咋了?那是我閨女有福氣,你眼紅也白眼紅,就憑你這個老黃瓜,還想指望著再嫁個富戶嘛?真真不知羞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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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兒閨女放假,一天沒搶到電腦,好不容易晚上搶回電腦碼了這些,先更了……明兒加更,第二更爭取12點之前上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