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酒不醉人
一杯茶喝完,外邊也有人詢問:“公子,現在可否擺宴?”
雲濟琛淡淡的應了一聲,片刻,從船艙外魚貫進來兩名美婢,身後跟著幾名托著飯菜的小廝,其他書友正在看:。**********兩名美婢手腳輕盈又利落地把菜擺上來,邱晨這才注意到,除了幾碟涼菜,熱菜都是盛在鍋子裡或者陶製容器中,下邊坐了小小的炭爐加熱,這樣倒是不怕菜冷掉了。端的是好辦法。
上的菜不多,器皿,菜色菜形,裝盤卻絕對講究精致。
四道涼菜,用的是晶瑩如玉的白色細瓷碟子,碟子隻有巴掌大小,中間放的菜肴,若是莊戶人家,恐怕還不夠一筷子,卻拚裝講究,精致玲瓏,賞心悅目。四道分彆是水晶膾,蝦油冬筍,香糟鴨舌,銀芽雞絲。
兩道熱菜同樣精致,用陶鍋烹的是一道類似佛跳牆的菜肴,被稱作會三江,說的是彙集了水中的珍饈做成的菜。另一道用鍋子送上來的,就是今天的主打菜,魚鍋,鍋子四周貼了一枚枚比銅錢大不了多少的餅子,鍋中魚都不大,卻極鮮美。邱晨夾了一隻餅子在湯中一浸送進口中,唔,湯汁鮮美,餅子勁道……混合了魚的鮮香和穀類的微微香甜,實在是美妙的無法描述。
“怎樣?可及得上你做的魚鍋?”雲濟琛同樣吃了一片餅子,卻微微搖著頭,“我讓他們試了多次,卻總是做不出你那種味道。”
邱晨挑了片魚肉放進自己的碗裡,睨著雲濟琛道:“我倒是覺得這個做的很好……你不知道,我自己做魚,幾乎都嘗不出什麼味道來,哪裡及得上在這裡細細地品嘗!”
雲濟琛愕然半晌,方才失笑地搖搖頭,索性不再問邱晨,自己道:“都是一樣的活魚,做法也幾乎差彆,可在你那裡吃到的魚卻格外香濃,餅子也比這個香甜……”
一聲一聲的歎息,讓邱晨很是好笑,索性道:“這種吃法,本就是莊戶飯食,就得用柴禾來燒火,用大鐵鍋燉魚,餅子也不用這麼精細,巴掌大小貼在鍋上,最好有一小牙兒浸在魚湯之中,待魚好,餅子下半也浸潤了魚湯的鮮美,上半卻貼著鍋幫結上一層金黃香酥的餎餷……都不用吃魚,就吃餅子,就可以香濃滿口了!”
雲濟琛聽得投入,待邱晨說完,他連連點頭道:“噯,就是你說的這樣……”
說完,又搖頭道:“倒是我想差了,我在水上行走,也曾吃過不少莊戶人家的飯,也吃過船家做的魚……如今想來,還真就要這種地方,才能吃到真正的美味。”
邱晨喝了一勺魚湯,滿足地品著味道,然後眯著眼睛笑道:“有一句話你聽過沒?出門在外要住大店吃小館!”
雲濟琛瞪視著邱晨好半天,方才爆出一陣大笑,指著邱晨道:“你這話,初聽似是無理,但細想之下,還真是深得其味!哈哈,住大店,吃小館,甚善!甚善!”
邱晨並不理會與他,吃了一塊魚兩枚餅子之後,很是專心地擺弄起桌子上的紅泥小爐來。
這種紅泥小爐與烹茶所用的有些相似,卻多了一個陶器,陶器中盛了水,水中放了一隻精致的青釉細瓷酒壺,就是用紅泥小爐燒熱水,從而間隔著給酒加溫,以達到溫酒的目的,又不至於過熱散失了酒的醇香之氣,實在是好物件兒。
當初,邱晨也曾見過這麼一套溫酒器具,但用起來比較麻煩,從而她選擇了另一種直接倒入熱水溫酒的甑壺,送給楊連成老爺子。但這種時候,如此意境之下,悠悠閒閒地用紅泥小爐溫一壺酒,細細地篩進酒杯中,慢慢品酒,賞景,吃魚……才恰如其分!
估摸著壺中酒溫度好了,邱晨提起酒壺,慢慢地篩進青釉瓷酒杯中少許,慢慢轉著杯子,讓溫熱的酒液轉過酒杯四周,使得酒杯也微微有了些溫熱,卻將杯中酒棄之不用,再提壺斟酒,這才端起酒杯,送到唇邊,慢慢地細品起來。
酒壺中沒有意外的是黃酒,酒液清亮通透,呈現出一種厚重的琥珀色,旋在酒杯上,有明顯的掛杯,喝進口中,綿軟醇厚,悠悠的濃香並不衝,卻悠遠綿長,唇舌間的醇香之氣,久久不散,好看的:。
“好酒!”邱晨感歎一聲,舉杯朝雲濟琛示意,“如此美景,佳肴,謝謝雲二公子款待!請!”
雲濟琛笑著也舉起酒杯,目光似有深意地看著邱晨道:“美景佳肴好覓,知音嘉友難尋,能得林娘子如此投契合心的好友相伴,確要暢飲方顯我歡暢之情。請!”
兩人同時舉杯,一仰而儘。罷了,相視而笑。
酒好,菜好,景好,人好……歡暢輕鬆的吃喝閒談著,透過船艙窗戶,天際橙紅的太陽已經漸漸沒了下去,天空中隻剩下大片的絢爛雲霞,卻仍舊明亮,地麵上的雪景、河岸、草木、房舍,卻漸漸模糊了線條,漸漸地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隻有,大片大片沒有受到沾染的雪,在這暗夜中泛著一抹暗沉幽冷的淡藍色光芒。
最初吃了點菜肴之後,接下來雲濟琛和邱晨幾乎都沒再吃東西,隻慢慢地飲著酒,漫無邊際地閒談著。
一壺酒儘了,自有美婢腳步輕盈地送上新酒,入口綿軟香濃的酒液,極易入口,不知不覺的,兩人已經喝了四壺。邱晨沒覺得醉意,隻是臉上的笑意卻不知不覺地加深了,燦爛如春日暖陽,照亮了寒冬江上這小小的船艙。
這笑容如此明亮,如此溫暖,讓人忍不住地想要靠近,來汲取這一份沒有任何陰霾的暖意。這份溫暖,如親人的關愛,如摯友的相伴,雖引人不自覺地想要親近,卻隻也隻是親近,生不出絲毫的褻瀆之意來。
雲濟琛微微眯著眼睛,卻舍不得從這份明亮溫暖的笑容上移開眼睛,半晌,幽幽道:“聽聞林娘子夫君未曾罹難,不知可有消息傳來?”
邱晨心中咯噔一聲,臉上的笑容卻止不住地更深了一些,轉眼看了看雲濟琛道:“不過是訛傳罷了……或者,雲二公子不會是以為我大過年的穿成這樣,是為了素淨好看吧?”
雲濟琛下意識地看向邱晨身上,就見牙白色的的襖裙外,穿著一件靛青色的毛皮褙子,通身上下,沒有一片豔色,沒有一點兒繡花,除了發間一支素銀簪外,也再沒有首飾!
這,這仍舊是重孝吃服的衣著啊!
自從他認識邱晨之後,每次見似乎都是衣飾素淡,他還真有些模糊了,這素淡的衣裳不禁好看,更是一種禮儀!
隻是,這林娘子身上穿戴倒是素淨,沒有違規處,可服孝期間,不是不應該飲宴,不是不應該呼朋喚友……呃,還不能動土建築……這位,到底是不是在守孝呢?
而且,自從他結識起,這位神情平和淡定,總是掛著一絲微笑……可就是沒察覺到一絲兒哀傷之意!
邱晨並不知道雲濟琛這會兒想的什麼,她仍舊端著一杯酒,在一小口一小口的抿著。
窗外,太陽落下去了,一輪雖然未曾圓滿卻也明亮的月亮生起來了,高高地掛在靛藍色的夜空之上,銀輝灑下來,照耀著一片雪白,展現出與白日所見完全不同的另一份月下雪景來,靜謐幽清,讓人隻想靜靜地欣賞,不忍發出絲毫的聲音來攪擾了這一片安寧清幽。
可某一位卻沒有注意到這份清幽之美,再次開口道:“那……林娘子以後,可有什麼打算?”
雲濟琛這話問出口,自覺也有些莽撞,若是遇上那小心眼兒的女子,說不定就會當成了彆有用心的冒犯。可他還是忍不住問了,他自己安慰自己,這是替那個傻瓜問的。
邱晨扯扯嘴角,剛剛因月夜雪景收斂了的笑容再次燦然綻放,轉回眼睛看向雲濟琛,笑的燦爛愉悅,沒有任何陰霾:“有啊!當然有!”
雖然早就知道這個婦人與那些大宅深閨中的女子不同,她灑脫、大方、爽朗,言行舉止,為人處事,都有不輸於男子的大氣,好看的:。可如此快而直白的回答,對以後的生活有‘打算’,這種程度的爽直,還是讓雲濟琛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