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進疫區(2 / 2)

兒女成雙福滿堂 紅粟 14281 字 7個月前

可好歹的,這位犟種縣令此次還算讓雲逸舟滿意,沒有像輝縣縣令那樣帶著家眷逃跑,也沒有像丕縣縣令那樣急慌慌地就往安陽跑,而是在發現清和縣一個行商南下歸家發病後,就立時帶著衙役親自去封鎖疫區……但,此次疫情嚴峻,即使吳雲橋行動迅速,奈何縣衙人手有限,也沒能封鎖住疫病的擴展,最後還是在安陽府府兵過去之後,才將疫病封鎖在了清和縣城以西。

不過,吳雲橋的快速應對還是起了一定作用,否則,安陽府估計也不能幸免了。

重兵陳列,好歹算是阻住了疫病的擴散,但將近兩個縣的疫區人口也有將近十萬。十萬人口……若是真的都死絕了,他雲逸舟彆說再升遷了,這安陽知府隻怕也做到頭了。

這個時候,雲逸舟突然後悔了。他後悔沒有聽那個郭敬詮郭老頭的話,更後悔沒有把那份防控疫病的折子留下……

雲逸舟正在衙門書房裡轉圈圈,卻聽人來報,安平縣劉家嶴的林楊氏求見。

雲逸舟早就知道有這麼個林娘子的存在,也早就知道,自己的二兒子與其合作了製皂生意,短短大半年時間,就賺回來大筆的銀錢。不過,因為彼此身份的差異,卻沒有見過本人。

雲逸舟很詫異,這種時候,這個林娘子來求見他作甚?難道是兩家合開的作坊裡出了什麼事情?想起老二臨走時的囑托,雖然雲逸舟心情欠佳,卻還是吩咐將林楊氏請進來。

盞茶功夫,一位身著青色直綴的人走了進來。

雲逸舟微微一愣的功夫,進來的人已經拱手長揖行禮道:“劉家嶴楊海棠見過大人。因外出行走方便著了男裝,若有失禮處,還望大人包涵!”

說著,下邊的人已經行禮畢抬起頭來,雲逸舟眨巴眨巴眼睛,這才看出,來人雖是男裝束發,行止作派也大大方方毫不扭捏,但看眉眼處,卻過於清麗秀氣……嗯,若是男兒,想來潘安再世也不過如此了!

“嗯,罷了!”雲逸舟對這位早有耳聞的林娘子觀感並不差,隻是習慣了官腔,也習慣了喜怒不形於色,這會兒就淡淡地應了一聲,表示並不計較。

邱晨微笑致了謝,這才隨著雲逸舟的手勢在下手客位上坐了。

“你今日來,可是……可有什麼事?”雲逸舟滿心煩躁,也沒心思跟一個婦人周旋,直截了當地開口詢問邱晨來見他的目的。

邱晨也不繞彎子,同樣直接回道:“大人,我此次前來,是想請求大人準許我進疫區,為染病之人治療。”

雲逸舟心頭一跳,原本半垂著的眼睛驀地瞪了起來,直直地盯著邱晨道:“你要進疫區?你可是郎中?”

邱晨起身,鄭重拱手道:“大人,我不是郎中!”

不是郎中進疫區作甚?雲逸舟一股怒氣衝上來,正要嗬斥,卻聽邱晨接著說道:“大人,我雖不是郎中,卻懂一些製藥配藥之法。而且,也曾經熟讀醫術古方,知道一些疫病防控的有效方法。此次疫病,我在來之前已經了解過,雖不敢說有十足把握,卻也又有一試之力。”

“真的?”雲逸舟幾乎坐不住了,扶著椅子扶手,身子下意識地前傾過來,雙眼緊緊地盯著下邊侃侃而談,神情鎮定絲毫看不出被迫或者其他表情。他已經確定了,這個年輕婦人沒有開玩笑,但他還是忍不住想要確認一次。

邱晨微微一笑,大方道:“當著大人的麵兒,我所言句句屬實,不敢有一句不實。”

雲逸舟這回是真坐不住了,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往前走了兩步,又覺得不對,趕忙停了腳步,站在邱晨麵前三四步遠處,道:“你既然了解過此次疫情,可知此次疫病發作之厲?染病者十之六七出不了一日!”

邱晨仍舊淡定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接著開口道:“大人,我此次前往疫區,做了充足的自保準備。……不過,我前往疫區,還想請求大人給予一定的支持!”

雲逸舟聽她的話竟是打定了注意要進疫區,心中猶疑著,卻也忍不住有些僥幸,若是這位林娘子真的能夠消除了……不,隻要控製住清和的疫情,就算是救了他雲逸舟一回,讓他的宦途不至於就此止步!

是以,他沒有再疑問和不相信,而是開口問道:“有何要求,且說來聽聽!”

邱晨拱拱手,道:“此次進入疫區,我一個人的力量能救一個人兩個人……九個人十個人,可這樣顯然無法有效控製疫情的蔓延和肆虐。”

雲逸舟心頭突突地跳,直接開口打斷了邱晨的話道:“你要多少人跟你一起進去?”

邱晨卻笑著搖搖頭:“我並非請求大人派人同行,我隻是想請求大人給我一份手令,我有手令在手,進入疫區之後就可以聯係清和縣衙門,由他們派人協助。”

雲逸舟挑挑眉梢,微微頜首。

“這是第一。第二,我針對此次疫情製定的防控治療方案,需要大批的藥材,還需要大量的鹽和糖。這些東西,如今清和縣恐怕找不到多少,是以,我請求大人能夠給予支持……我進疫區就要帶一批過去。之後若是仍舊需要,也需要大人負責補充。”

治病需要藥,這是三歲小兒都知道的。可治療疫病用糖和鹽作甚?又不是去做飯菜!

雲逸舟心裡疑惑,也就問了。

邱晨略略跟他講了一下霍亂的防控原理:“……因為病人吐瀉嚴重,是以要及時大量地補充水分。糖和鹽也可以儘快地給人體補益津液,是以需要糖和鹽。而且,據我初步估計,用量可能會很大。”

若是擱在彆的官員在這種情況下或許真的沒辦法,但雲逸舟不怕啊。他家老二可有兩個船隊,南北往來運送貨物。是以,糖鹽這些東西,不用出門,雲逸舟就能搞到一大批。更何況,從雲家拿出這些糖鹽來,他也不怕吃虧,用來控製疫情,解百姓與危厄,哪裡需要他個人掏腰包。到時候,自然有府洲的庫銀撥付。

“嗯,這個我答應你!”雲逸舟心思隻是一轉就痛快地答應下來。“你可還有其他請求?”

邱晨點點頭,又道:“還有一件事,就是請求大人下一道安撫民心的告示,告知百姓,疫情可控,不要慌亂……嗯,此次進入疫區,病死之人和病人所用衣物諸物都要火焚,這件事也要在告示中說明白,以免百姓抗拒阻撓。”

這些都是小事,雲逸舟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下來。

於是,邱晨就乾脆地說:“那就請求大人儘快把藥材和糖、鹽調過來,我想儘快進入疫區,越快越好!”

雲逸舟這幾日就為這瘟疫的事兒頭疼,有這麼個人自動請纓進入疫區,說的還頭頭是道,聽起來頗有些可信度,雲逸舟也顧不得驗證邱晨所言是否確實,他這會兒就如那溺水之人,給根稻草也會死命抓住的。是以,聽邱晨如此說,自然也不耽誤,立刻吩咐了人,按照邱晨所列的單子去籌備藥材和糖鹽。

邱晨於是跟雲逸舟約好,過兩個時辰就在西城門會合。然後借著這個功夫從知府衙門裡走出來,走了兩條街才看到一個仍舊開門營業的布莊,進去買了四五十匹棉質稀布,一股腦都交給陳氏,跟她說明了一番,讓她縫成一隻隻口罩。

邱晨早就打算好了,從進入疫區,幾個人就都帶上口罩。儘一切可能地防止感染的發生。

兩個時辰不長,但也夠陳氏縫出二十三十個口罩了。

邱晨給秦禮、曾大牛和陳氏一人發了五個,剩下的都放在馬車裡。然後叮囑臨時充當車夫的曾大牛和秦禮:“記得,自此進了疫區之後,人馬飲用水都需是燒開的水。喂馬的草料要遠離村莊,最好是遠離河道水源之處的。”

秦禮和曾大牛一一記下,複述了一遍,邱晨才放心下來。

一行人來到西城門,這種氣氛下,他們也不指望還有酒樓營業,更不敢隨便食用酒樓的飯菜。好在,車上他們帶的家夥事兒很全乎,秦禮和曾大牛都是行軍慣了的人,很快支起了鍋,用隨車帶的木炭炒了開水,各人都用肥皂放涼的開水洗了手,陳氏已經快手快腳地用肉乾野菜煮了一鍋粥,熱好了幾個饅頭,幾人就在路邊將就著吃了午飯。

喝了茶,剛剛收拾起鍋碗瓢盆,知府衙門的全捕頭帶著一隊衙役趕著七八輛大車過來。邱晨與之會合了,一行人一路向西行去。

臨近傍晚,一行人到了距離清和縣城十幾裡處,這裡路兩側紮著幾個帳篷,路上設置了鹿砦、拒馬等物以作攔截,兵丁們則分作幾處,又在路上把守的,也有四下巡守的,一個個麵容肅穆,頗有些嚴陣以待的味道。

看到一溜大車過來,自有兵丁上前阻攔詢問。也有一個兵丁立刻扭頭就跑向旁邊一座建在高處的帳篷。

邱晨頭戴了一隻竹鬥笠,一身青色直綴,端坐在馬上。既然有雲知府安排來的全捕頭帶隊,這跟兵士們打交道的活兒自然用不到她出麵。

秦禮和曾大牛同樣各戴了頂竹鬥笠,一人趕著一輛馬車在拒馬鹿砦前停下,正跟後邊送行的衙役們合作著,將運送藥材、糖鹽等物的馬車跟自家馬車拴在自家馬車後邊。

經過訓練的馬匹,並不需要太過專注地看著,前後馬車拴在一起,後邊的馬兒就會自動地跟著前車而行,車夫隻需控製好第一輛車子,再有一兩個人前後照應著,兩三個人就能夠輕輕鬆鬆地驅趕十幾二十輛馬車的車隊。

那負責值守的小軍官顯然識得全捕頭,兩人相見客客氣氣地寒暄了兩句,全捕頭就拿出了雲知府出具的手令,又朝著馬上的邱晨指了指,邱晨這才翻身下馬,來到兩人跟前,對那小軍官拱拱手示意。

“嘖嘖,就你這小身子骨兒還去這裡邊兒,我勸你還是打消了念頭,速速遠離逃命去吧!”那小軍官被派到這種地方來值守,天天都疑心自己會被傳染上,長期處於恐懼和壓抑之中,這情緒自然好不了。這會兒對著一個郎中,自然也不客氣。

不過,這位說話雖不好停聽,但也不完全是壞心,邱晨拱拱手道:“若無人進去想辦法控製住消除了疫病威脅,不說裡邊的數萬名百姓下場堪憂,就連咱們外邊的人也過不消停。與其惶惶不可終日地等待,倒不如自己進去放手一搏。若能治得了那疫病,咱們大夥兒也好安安心心地生活!”

見邱晨不惱不怒,不卑不亢地說出這麼一番話來,那小軍官不由再次重新打量著邱晨,在心裡也對這個看起來好看的過分的男子重新做回評估……既然能夠得了雲知府認可和看重,這位年輕的不像話的郎中,應該也有幾手絕活吧?說不定,還真能把這恐怖的疫病給治了!

“唉,公子既如此說,某也不勉強,隻是,公子進去之後,一定要小心留意……這裡邊的人已經十去其五了……”

小軍官正說著,不遠處一派樹林蓊鬱處突然騰起一股黑煙,在西墜的夕陽映照下,直衝過樹梢,直衝向雲霄。

“喏,看到了?前邊五裡不到就一個村子,就十來天工夫,估計死了六七成了……這不,又開始燒死人了!天天價燒……這會兒死了還有人燒,過上幾天,說不定死了都沒人燒沒人埋了……”

小軍官說著說著,那種恐懼和憂慮又襲擾上來,讓他的聲音一路低了下去,最後乾脆隱沒在了昏黃的夕陽光中。

邱晨和秦禮、曾大牛,就連車上的陳氏也都稱得上神色淡定。倒是全捕頭和跟隨前來的十幾個衙役神情瑟瑟的,全都用眼睛瞄著全捕頭,盼著他趕緊帶隊返程,一邊下意識地往後倒退著。

這地方太瘮人!不知道,站在這裡看那邊兒燒死人,會不會被傳上病?死屍不會動,那些煙灰子可能夠隨風飄揚出老遠來,若是落在身上,是不是也能引起疫病?

邱晨的眼角餘光看到了一乾衙役的表現,再回頭看向剛剛說話的小軍官,邱晨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人倒是真的淡定,淡定中又透出一抹默然,這會兒看著那滾滾濃煙,同樣失去了說話的興致。

人命薄如紙,這會兒他在這裡替他們站崗放哨……若是,他自己染了病,會不會有人來照應他?會不會在他死後,也這麼一把火燒了,連撮骨灰也被風一吹散了?

正盯著那黑黑的煙柱,一名身體魁梧的男人,從高處的帳篷裡緩緩而來,從那容貌出眾的表情和儀態萬狀的著裝看得出,這位比之前的所見的兵士品級都高。

那人越走越近,邱晨也終於看清了他的麵目。來人居然是安陽指揮僉事--呼延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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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完清明了,可以專心碼字了,儘力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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