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套物件兒,器型精美,雕工技巧,難得的是玉質也上乘,對於這個時代的汝窯、官窯單件來說,價值自然要高一些,拿出去也比瓷器更為珍貴些。李夫人也沒過於客氣,很爽快地答應了。
邱晨帶著昀哥兒在梁國公府用過午餐,原準備即刻告辭的,秦修儀卻從衙門轉了回來,聽說邱晨帶著昀哥兒過府,也隨即到了菡萏苑。
聽到通報,李夫人臉上一喜,連忙起身相迎。邱晨也緊跟著抱了昀哥兒起身相迎。
李夫人迎著秦修儀進門,問候行禮,又張羅著人送帕子上茶,邱晨抱著昀哥兒一時不好上前,就站在旁邊靜候著。等秦修儀淨了手,在上方端坐了,邱晨這才抱著昀哥兒上前行禮拜見。
“嗬嗬,昀兒又長高了!快抱過來,讓祖父看看!”秦修儀好不容易應付完李夫人的熱情伺候,目光就搜尋到邱晨懷裡的長孫,立刻眉花眼笑地張開了手。
八月十五中秋節的時候,昀哥兒剛剛見過祖父,也不知是不是秦修儀美大叔的豐儀讓昀哥兒好感,還是因為他認識的這個年齡段的人就此一個,竟沒有忘記,看到秦修儀向他張開手,竟也滿臉笑容地往秦修儀的方向伸出兩隻胖乎乎的小手去,把個秦修儀歡喜的,保養得宜的臉上都多出了幾條紋路。
邱晨曲曲膝,抱著昀哥兒往前走了幾步,在秦修儀身前四五步處停住了腳步,然後俯身將昀哥兒放在地上,笑著道:“昀兒想讓祖父抱,自己走過去好不好?”
昀哥兒轉著大腦袋看看自家娘親,又回頭看看秦修儀,好像在衡量這個距離在不在自己的能力範圍之內。
秦修儀先是一怔,有些不相信地看了看邱晨道:“昀兒會走了?”
邱晨笑著道:“父親,昀兒正學著走路,其實兩腿已經很有勁兒了,就是還沒放開膽子,不太敢撒手。”
“哦?”秦修儀溢出滿臉的驚異和歡喜來,乾脆從椅子上俯身下來,伸著手朝昀哥兒拍手笑道,“昀兒,來,來,到祖父這裡來!”
昀哥兒睜著黑而清澈的眼睛盯著秦修儀,然後仿佛終於攢足了勇氣一般,竟第一次主動鬆開邱晨的手指,張開小手朝著秦修儀搖搖晃晃地走過去。
邱晨屏住呼吸,大氣兒也不敢喘,兩眼緊緊盯著搖搖晃晃往前邁動著小步子的兒子,一顆心高高地提起來,幾乎到了嗓子眼兒,兩隻手也下意識地張開著,護在昀哥兒身後不遠處,隻怕昀哥兒摔倒她好能及時地將兒子扶住。
昀哥兒平日也就能走兩三步,要不就停下來扶住大人的手,要不就乾脆雙腿打軟坐下去。這一次,小家夥兒竟然穩穩當當地邁了一步又一步,秦修儀一直俯著身子,張著手等在他的前方,臉上的表情也一如邱晨一般,滿臉的期待歡喜,卻被緊張擔心壓住,臉色緊緊地繃著,卻隨著昀哥兒一步又一步邁出穩穩當當的小步子,而漸漸鬆下來,綻開滿臉滿眼的驚喜和歡欣。
“昀哥兒,來,到祖父這裡來……祖父帶你去騎馬!來,乖孫,好樣的,來,再來……”秦修儀一疊連聲地絮叨著,身子也完全從椅子上離開,直接在昀哥兒前邊蹲下來,這模樣完全沒有了平日的矜持和清傲,完完全全成了一個慈祥可親,滿眼看著自己孫兒的祖父!
昀哥兒最初似乎自己也緊張著,小臉兒繃得緊緊的,因為用力和緊張,兩個臉蛋兒漲的紅撲撲的,邁出三四步後,自己似乎也大膽起來,歡喜起來,不再緊緊地盯著腳底下,而是抬起頭來,朝著一直跟他說話的秦修儀綻開一個大大的笑臉來。也不知是不是力竭了,還是分了心,兩條小胖腿一打絆兒,身子晃了晃,眼瞅著就要摔下去。
邱晨心中一驚,連忙伸手要去扶,秦修儀卻快她一步,從前頭伸手將昀哥兒的小身子穩穩地托住,雙手一用力,大笑著將昀哥兒從地上舉了起來,一直舉到半空中,大笑著道:“哈哈,不愧是我梁國公一脈的嫡長孫,才九個月就能走,這份膽量非常人能及啊!”
邱晨提在嗓子眼兒的心忽悠悠落了下來,人也隨著站起身來,看著昀哥兒興奮的通紅的小臉綻開滿滿的笑,咯咯咯地笑出聲來,跟秦修儀的大笑聲溶在一起,也忍不住微笑出來。
目光微轉,卻看到旁邊站著的李夫人,目光盯在秦修儀和昀哥兒身上,臉上強笑著,眼睛裡卻是未曾掩飾的嫉妒和酸澀。
邱晨臉上的笑容一滯,暗道自己粗心了。秦修儀對兒女們都很淡,想必沒有這麼親熱過六少爺吧?也難怪李夫人看著秦修儀疼愛昀哥兒,心裡不受用了。
走過去,站到李夫人身後,低聲笑道:“昀哥兒好福氣,有夫人和老爺這樣的祖父母疼愛。”
李夫人聞言微微一怔,臉上的表情迅速地放鬆下來,轉頭看看邱晨,握了她的手道:“那是自然……依我看呐,昀哥兒最大的福氣是有你這樣的母親!”
說完,拍了拍邱晨的手,朝著邱晨釋然一笑:“昀哥兒有你這樣的母親教導著,將來畢竟是個大度開闊的性子,這比什麼都強!”
邱晨也莞爾一笑,道:“我年紀輕,見識又不夠,能到了今日,都是多虧了夫人在後邊替我撐著腰壯著膽氣呢!以後,昀哥兒也同樣少不了要祖父祖母的疼愛……”
李夫人聞言顏色又緩和了不少,笑著點頭道:“放心,我們是昀哥兒的祖父母,自然要疼他!”
秦修儀在那邊逗著昀哥兒開心地笑著,卻沒有錯漏這邊婆媳二人的對話。他轉臉看過來,重新恢複了一臉正色道:“昀哥兒是梁國公府和靖北侯府兩府的長孫長子,我們固然疼愛,也要他自己夠膽量夠勇氣,他以後不單要護住自己,還要護著秦家所有的人!”
秦修儀不但是梁國公,還是秦家的大家長。他這話的意思竟是有意將來讓昀哥兒接他的班主持秦家……自然地,也就將李夫人的親兒子秦灝給排除在了繼承人之外。
這話一出,邱晨暗道壞了。轉眼看過去,果然,李夫人臉上已經沒了半點兒笑容,盯著秦修儀的目光變得冰冷淩厲起來。
暗暗歎了口氣,邱晨回握住李夫人的手,朝她笑笑,低聲道:“嚴父慈祖……父親對他們兄弟們從來都嚴肅的很,難得誇獎一句,其實心裡期望很高。倒是看到孫子了,慈愛的有些隨意了……”
李夫人被她這麼一緩和,也重新笑起來,低聲道:“也是,灝哥兒前些日子在國子監年考中得了個全優,你是沒見到,你父親繃著臉訓了一通,竟是一句誇獎的話都沒有。”
邱晨捂嘴失笑:“父親那會兒訓得厲害,心裡指不定怎麼歡喜呢!”
李夫人想起自己兒子的優秀,也止不住地歡喜起來,將之前的種種不虞拋開了,也跟著邱晨暢懷而笑。邱晨暗暗鬆了口氣,心裡暗暗盤算,還是找時間跟秦修儀透個信兒,跟他說明白了,昀哥兒將來要什麼都要自己掙去,可不能再說這樣的話了。這樣的話不是誇她家兒子,這是給他樹敵呢!說得多了,讓人信以為真了,還不知道會有什麼意想不到的暗黑手段防不勝防呢。
那邊秦修儀逗弄著昀哥兒,祖孫倆歡笑連連的,邱晨乾脆引著李夫人去了次間,撇開那個不著調的,省的他再說出什麼話來,加深李夫人的誤會。
挽著李夫人在榻上坐了,邱晨滿臉依賴道:“剛剛被彆的話絆著,我這會兒才想起來,還有件極重要的事情忘了跟母親請教了。”
邱晨如此信任她依賴她,李夫人自然歡喜,笑著道:“有什麼話你儘管說,這會兒忘了,再過來也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