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這個,三個人同時露出一片羞窘之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肯說話了。
話說,她已經夠迂回了……
邱晨苦笑著暗暗搖頭,這三個孩子太過單純了!從這一點上,邱晨甚至有些讚同那些在成年後給男孩子房裡放丫頭的了……
看著這三個孩子如此模樣,一起問是沒什麼結果了,邱晨乾脆一笑,揮揮手道:“瞧你們,這有什麼好害羞的。”
“不說了,不說了……你們今兒不是還跟湯老先生約好了的,那就收拾收拾快去吧!中午回不來打發個人送個信!”邱晨說著,示意月桂送上三個荷包來,一人一個,親手給三個小夥子掛在腰上,又上上下下端詳了一回,確定沒有什麼不妥之處,這才打發三人出了門。當然,也沒忘了讓平安分了兩個護衛和一個靈透的小廝跟上,以免三個孩子出門吃了虧。
將三個人打發走了,邱晨琢磨著探探邱家的意思再跟俊文說也行。邱如意容貌雖算不上多妍麗,卻也能稱得上中上之姿,加上溫婉和順的性格,大方穩重的舉止,還有周到細膩的心思,俊文不應該看不中。提前說了,若是邱家不願意,豈不是讓俊文白白歡喜一場。
心裡計議定了,邱晨也知道著急不得,略略收拾一下,帶著丫頭往鬆風院理事去了。昨兒舉辦了花會,家裡好些物品要查點核對入庫,還有許多後繼往來要做……常佳儀那邊,她還想著去看一看,還有李氏和宋老夫人幾個,都要打發人去詢問一聲,年紀大了,勞累一天,問候一聲才能安心。
這一去鬆風院,邱晨直忙碌到巳時末才處置完畢,累的口乾舌燥地端了杯茶喝了,這才覺得又有了些活氣兒。
天空沒了昨日的晴好,許多淡灰色的雲彩堆積在天空中,遮住了初春的暖陽,讓天氣顯得陰沉沉的,風吹在臉上都覺得比昨日冷了好多。邱晨一出門,就下意識地裹了裹身上的漳絨鬥篷。
“夫人,叫暖轎吧!”月桂在身後小聲提醒。
邱晨揮揮手,淡淡道:“坐了一上午,腰僵了腿麻了,活動活動走回去吧!”
月桂聽她這麼說,自然不會違拗。再說,鬆風院隔著沐恩院著實不遠,慢慢走過去不過一刻鐘的功夫。是以,月桂跟含光對視一眼,笑著跟在邱晨身後。
含光笑道:“昨兒花會天氣晴好,太陽明晃晃的都刺眼睛了,沒想到今兒就陰上了……嗬嗬,夫人挑日子挑的好,要是趕上今日,賞花遊船都不能儘興了!”
邱晨沒轉眼睛,抬頭看著路邊一株高高的銀杏樹,枝椏上仍舊光禿禿的,還沒有萌發。
“不過是湊巧罷了……”邱晨隨意地笑著搖搖頭,目光從銀杏樹上收回來,笑道吩咐道,“打發個人去廚房看看,雁翅鎮莊子上的櫻桃送來了沒有?我記得這一兩天也該熟了。”
月桂曲膝應著,邱晨又叮囑道,“跟前頭說一聲,一到了就送到沐恩院來。”
月桂答應著,回身叫了輕風過來又重述吩咐了一遍,打發她往前頭去了。
回到沐恩院,邱晨喚來掌管食材庫房、地窖的青杏,詢問過後,從冰庫裡取了一簍子保存仍舊完好的橙子,一筐鮮蓮藕出來,又取了一匣子官燕一匣子阿膠,讓人拿紫檀木鏤雕連年有餘的攢盒裝了,叫來林嬤嬤和青杏兩個人去長安長公主府走一趟,問候一下常佳儀的情況。
又特特地囑咐林嬤嬤:“你跟常夫人說,若是有什麼想吃想要長公主府裡沒有的,儘管打發人過來言語一聲,大家夥兒一起搜羅著也容易些,隻要她養好了身子,彆委屈了自己。”
林嬤嬤曲膝應下,捧著裝了官燕阿膠的攢盒,帶著青杏一起去了。
邱晨這邊歇了片刻,也坐不住,去廚房看了看,看有新鮮的瓠瓜,張羅著用瓠瓜豬肉做餡兒,炸了兩盤春卷兒。做了個冬瓜排骨湯,還有蝦仁獅子頭。另外是魚香茄子、黃瓜木須肉、清炒蓮藕、白果荸薺……
接了信兒說林旭和俊文俊書被湯老先生留了飯,邱晨就打住了手。隻有她和秦錚、昀哥兒吃飯,這些已經足夠了。
收拾著從廚房出來,秦錚又打發人送了信過來,他帶著昀哥兒也在前頭吃飯了。另,楊璟庸那位不速之客又上了門。
沒辦法,邱晨也不願意再回廚房了,乾脆讓人收拾四個涼菜加上送過去。
就剩了她一個人吃飯也怪沒趣兒的,乾脆跟了丫頭婆子抬了食盒,一路往後院子找宜萱和茗薇娘兒倆去了。
吃過午飯,在紫藤軒裡說了會子話,宜萱將她跟宜衡、秦遙商議的結果毫不保留地跟邱晨說了。
秦遙馬上就要參加六部甄選,要是能夠過了,就能進六部當差。雖說不如科考入仕金貴,卻也不失是另一條入仕之路。若是差事辦得好得了上官的青眼,入內閣不好辦,做個四品五品的官員也不是不可能。
至於婚事,宜萱和宜衡看中的是中書省左司郎中溫翰銘的女兒溫玉琪。邱晨對這個溫姑娘也有印象,是個麵容大方漂亮,性情溫和穩重的。隻是體態略豐,不太符合邱晨的審美觀點,才被她下意識地忽略了。
昨日的‘淩波仙子’遊戲溫玉琪沒有參加,邱晨這會兒回憶,想到的就是這位溫姑娘始終跟著母親和另外兩母女站在一起,並沒有往前攀附勳貴,也沒有落後與眾多女眷湊在一起說長道短,大大方方,不卑不亢……不出風頭自然不引人注意,細想起來,卻最是穩重可靠,值得關注親近。
想了一會兒,邱晨笑著點頭道:“溫家母女倒是安穩省心的,那位溫姑娘容貌也好,團團的臉細白的皮膚,看著就是個大方有福氣的。”
宜萱得到了邱晨的讚同,自然歡喜,笑著道:“是呢。我和四妹妹也跟大嫂想的一樣。三弟是個敦厚溫和的性子,若是娶個太綿軟的妻子不行,若是娶個太過茬利的也不成,三弟注定受委屈……我跟四妹妹商量來商量去,就看好了這一位,看著溫厚大方,也不是沒有注意的,以後替三弟操持著過日子才好。”
邱晨笑著道:“有你跟四妹妹替他操心,是三弟的福氣。”
宜萱聞言,微微歎了口氣,笑道:“姨娘有心,卻終究礙於身份,沒法子見人也沒法子說什麼話……說起來,當初我和四妹妹的婚事就夠讓她難為了。如今,我和四妹妹能替三弟操心些,也能讓她輕鬆些。說起來,當正室固然不易,但安心本分地做妾也難得很……這當女人的,都不容易。”
邱晨溫和地看著感慨起來的宜萱,含笑拍拍她的手,寬慰道:“三姨娘一輩子能有你們姐弟三個,也是有福氣的,你們都好,她也就沒什麼掛心事,可以安享餘年了。”
宜萱看著邱晨的眼睛,展顏一笑道:“我跟四妹妹就盼著三弟能夠成家立業,然後接了姨娘一起過日子,也讓她脫開那個身份,放開心胸過幾天舒心的日子……嗬嗬,她這一輩子都看人臉色過活,就沒順著自己的心意過一天……”
邱晨笑笑,沒有接話。
徐姨娘算是做妾做的比較成功的了,有子有女,而且子女們都算是教養得當,沒有紈絝浮誇,浪蕩閒散,也沒有頹廢不堪,自暴自棄……但就這樣,仍舊有這麼多遺憾……不做妾的,做正妻的不是同樣要伺候公婆、伺候丈夫、養育兒女……還要按捺著性子調停姬妾們,管理下人……
其實說起來,又有哪個是容易的?
兩個人說著話,就在紫藤軒裡小憩了片刻。邱晨起身後,稍稍洗漱整理了一下,就起身回了前院。剛剛有婆子過來回報,說是邱家打發了個婆子過來給滿兒送信……信是送給滿兒的,她要去見見邱家的婆子。
一身青藍色的襖子長裙,套著一件暗紫色的無袖半褙子,梳著圓髻,攢著兩支不太重的金簪,容貌普通,卻乾淨整潔,低眉垂眼,神態平和大方……
邱晨看著走進來的婆子,細細打量著暗暗評價。有其主必有其仆,同樣的道理,從一個家庭中的仆從也反射出主人的品性喜好。看這婆子大方得體溫和的舉止神態,大概也能看得出,邱家的家風溫厚平和,卻端莊大方,有禮有規矩,不是那種輕浮散漫的人家。
規規矩矩地走到廳堂之中,婆子斂膝跪倒叩頭請安:“太常寺丞邱大人府上常氏叩見靖北侯夫人,給夫人請安!”
邱晨還是第一次見仆從拜見如此正式的,簡直及得上官員之間下級覲見上級的禮儀規製了。微微含了笑,邱晨抬手道:“罷了,快將常嬤嬤扶起來!”
小丫頭上前,常氏借著這功夫又叩頭謝了,這才順著小丫頭的攙扶站起身來。
邱晨命人搬了個腳凳過來,放在下手,常氏曲膝謝了,欠著半個身子坐了。
“常嬤嬤是邱姑娘身邊伺候的?”邱晨和藹地詢問。
常氏回道:“回夫人話,奴婢是太太身邊伺候的。”
既然是邱太太身邊伺候的,那邱姑娘這封信就不僅僅代表了她自己的意思,還代表著邱太太和邱家的意思。
說著話,常氏從跟著的小丫頭手裡接過一個匣子,雙手托舉著遞上來:“匣子裡是我們姑娘寫給孝婕小姐的信,還有我們姑娘親手做的兩樣點心。我們姑娘說了,手藝粗陋,不過是表份心意,還望夫人和小姐不要笑話!”
邱晨笑著點點頭,示意接了匣子的含光遞上來,放在她手邊的桌子上。抬手緩緩打開紅黃色包漿明亮的黃花梨連年有餘雕花匣子,就看到第一層裡平平整整放著一封信。邱晨瞥了一眼,見信封上並沒有封口,嘴角微微彎了一下,也就示意含光將第一層拿開,然後就露出了下邊用天青碧碟子盛著的兩種點心,一種是嫩白細膩的蓮子酥,另一種則是微微泛著淡黃色的奶糕。蓮子酥壓成了蓮花模樣,奶糕則是長方塊狀,上邊同樣有如意陽紋,不是多精巧,卻也算是大方精致。
邱晨笑笑,道:“看著顏色就是極好的。”
又吩咐含光:“取碟子乘兩塊來嘗嘗,其他的留給小姐吧!”
含光答應著捧了匣子退下去,邱晨轉過來又問那婆子道:“你們太太和小姐昨兒沒有累到吧?”
那婆子聽聞邱晨這般詢問,連忙起身曲膝道:“多謝夫人關懷,我們太太和小姐身子骨好,回去都說在府上夫人安排的體貼周到,玩的儘興,讓人不覺疲累呢!”
邱晨扯扯嘴角,抬手壓了一下,示意婆子坐了。轉眼從含光端回來的碟子裡撚了一塊奶糕送到嘴邊,咬了一口,慢慢咀嚼品嘗咽下後,邱晨笑著點點頭:“唔,味道真是不錯,酥軟濃香,不是太甜膩,正正好!”
那婆子又起身謝了誇獎。邱晨也不再多說什麼,命人拿了個銀絲繡荷包賞了,拿了兩個甜瓜作為回禮,打發她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