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著秋意漸濃,天氣一天比一天涼爽起來。再住在湖畔難免被濕冷之氣侵襲,她就準備著搬回前院去住了。這搬遷的動作自然不止是她和秦錚兩個人,還有俊文俊書、致賢致德、阿福阿滿和昀哥兒大大小小的孩子們,也都要搬出後園子來。
不多會兒,昀哥兒帶著康和也去樓下湖畔玩耍了,邱晨就扶著承影和含光的手,下了玉蘭閣,一路出了園子往沐恩院而去。
大大小小的上學的上學,上工的上工,很快,就又隻剩下邱晨和昀哥兒娘倆兒。
其中彭清彥因外家為商戶,故而術數計算出眾,還打得一手好算盤;衛又琳卻是對律例民政多有理會,應付民生人際往來上頗有所長。秦錚自己對庶務接觸不多,帶上這兩位,對他自然多有輔助。
這一次,不是出征作戰,而是真正的處理涉及民生、工程的庶務,於是帶上了靖北侯府的門客彭清彥和衛又琳,這兩位都有舉人出身。彭清彥是老母病重去世連續耽擱了兩屆會試;衛又琳則是參加了一次會試沒能取中滯留京城,經人引薦,又入了秦錚的眼這才到了靖北侯府。兩個人最大的特點是不止經綸詩賦,還對庶務世情極為熟悉,稱得上世事洞明。另外,兩個人性情豁達,心胸開闊,對秦錚乃至其他勳貴官宦恭敬卻不諂媚,對百姓乃至仆從也和氣寬厚,沒有欺淩輕視種種卑劣。
疏浚河道、修繕河工絕非一時一日之功,可郊外尚有幾千名災民需要進一步賑濟救濟,還有更多的受災沒有離家的百姓需要安撫……在賑濟之前,還有大量的工作要做,調查災民受災情況,調查流民的數量、來曆等等,這邊拿出受災的具體情況來,才能跟戶部溝通,從戶部調撥糧米銀錢賑濟……同時河工、河道的具體情況調查,進一步作出河工工程的計劃和預算,同樣遞交戶部調撥銀錢米糧材料……
秦錚也沒了之前‘思過’時的悠閒,早早起身,吃過早飯帶著小廝長隨往工部點卯上差去了。
第二天一早,平安和趙九就奉命一同出城,去接收兩個禦賜的皇莊去了。
有妻如此,此生無憾了!
秦錚攬著妻子腰身的手臂略略收緊,將妻子連通還沒有出世的孩子一起擁在懷裡,微微仰著頭,將下巴擱在妻子頭頂,飛快地眨了眨眼睛,將湧上來的**酸澀眨下去,隻發出無聲的一聲輕輕歎息。
從來都知道妻子不同於平常婦人,心胸寬博開闊,沒有那麼多勾心鬥角種種算計……她堅韌、勇敢、辛勤,又心胸快闊、性格開朗,不容人欺侮,卻與人為善,憐貧惜弱……關鍵是大事上向來通達理解,不但不會以家事拖累他,反而對他多有默默地扶助支持。
話音未落,呼吸已經綿長起來。秦錚低頭看過來,就看見妻子靠在他的懷裡已經睡著了,臉頰上疲倦憔悴難掩,卻仍舊一臉平靜淡然,眉頭平整舒緩,沒有半點兒焦躁之意。
邱晨點點頭,了然道:“是了,人家是皇家的人,看不上咱們呢!好了,我放心了……”
秦錚笑笑,拍拍妻子的肩頭,和聲道:“能多安置些災民,是積德積福,也是幫了我的大忙,你不用顧慮太多。至於皇莊的管事,人家都是在內務府在冊的,交接了莊子必定還有更好的去處,哪裡需要咱們開銷……”
躺在床上,半夢半醒之中,邱晨突然想起一件事,窩在秦錚懷裡低聲道:“我打算名兒打發趙九去接手兩個皇莊……正好那邊要挖溝打水井,也可以再雇一些災民……哦,還有,兩個皇莊上原來的管事用不得,開銷了沒關係吧?”
妻子兩次懷孕,他卻都不能陪在她身邊生產……不能陪著她度過臨產前的忐忑和恐慌。
這會兒聽妻子能夠理解,而且還溫言和語地反過來寬慰他……秦錚心裡的擔心沒了,隻剩下酸澀溫軟的愧疚和……滿足。
接了旨意之後,秦錚一直有些忐忑的,怕妻子不滿意……並不是說秦錚心目中的妻子蠻橫不講理,卻是因為邱晨這段時間因為妊娠並發症越來越嚴重,疲憊勞累痛苦艱辛的同時,性子難免有些愛使小性兒,有時候不小心就惹得冷了臉,不理睬人了。
妻子依靠在他的肩膀上,臉頰貼著他的耳畔悄聲低語,聲音溫和平靜,仿佛有著奇異的令人心安的能力。
又道,“你不用擔心我……你不在家,我也會小心著,身邊有陳嬤嬤和承影月桂她們日夜不離人地伺候著,穆老先生就在前院裡……還有太醫也是隨傳隨到……連穩婆也在咱們府上住了幾個月了……哪裡哪裡也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不是?……嗯,我自然也願意你在家裡陪著我。可是,你看看彆說京裡,就是普天之下,也沒有那個男人為了妻子懷孕生產就啥也不做的是不?更何況,是聖上有旨,推無可推,拒無可拒呢!”
邱晨依靠在丈夫懷裡,手臂攬著丈夫的脖子,頭枕在丈夫的肩窩裡,神情平靜淡然,淡淡微笑著輕輕點頭,道:“我知道……”
“今日朝堂之上,皇上突然下旨,根本沒給我說話的機會……”秦錚輕聲地給妻子解釋朝堂上的事情。
笑過之後,秦錚坐在木榻之上,順便扶著妻子坐在自己雙腿之上,然後,秦錚微微仰起頭,目光殷切地看著自己的妻子……邱晨俯首,一個輕吻終於落在丈夫的臉頰之上,輕輕地柔柔的,沒有太多的**,隻有溫暖,隻有脈脈溫情一片。
呆愣了一瞬,邱晨抬眼看過去,恰好望進秦錚的黑色眸子……然後兩個人相視而笑。雖然這個笑容有些無奈,更多的卻是對新生命的期待和喜悅。
兩人之間那個巨大的肚子猶如一個圓圓的大球,阻擋著兩個人的親近!
夫妻倆你攀著我,我攬著你,麵對著麵,眼睛對著眼睛……然後,邱晨和秦錚發現,她們夫妻倆近在咫尺,卻靠不攏堆!
邱晨說著話,看到丫頭們退開去,努力地踮起腳,手臂攀住丈夫的肩膀,想在秦錚臉頰上印下一個輕吻。秦錚卻在她動作的同時,迅速地伸手托住了妻子的腰身和後背。
旋冰和月桂使個眼色,小丫頭們匆匆垂著眼退後,一路退過屏風退到樓梯口去伺候著了。
被訓了的邱晨回頭笑看著丈夫,笑著道:“這不是有你在麼!你不在家,我也不敢這麼大膽。”
秦錚接了濕帕子擦著手,見妻子的動作,連忙將帕子丟下,搶上去幾步,扶住妻子的胳膊,一手攬住妻子的腰身,半抱半扶著妻子下了榻,一邊關切地注視著妻子的表情,一邊關切地輕嗔道:“要做什麼怎麼不喚人?你身子笨重行動不便,怎麼就不知道自己愛惜著呢?!”
秦錚脫外衣遞給當值的月桂,腳步輕鬆地走了過去。邱晨聽到丫頭婆子的問候聲已經知道秦錚回來,放下書抬起頭看過來,露出一個微微的笑,一邊問候著,一邊撫著木榻挪動著身子下榻來。
回到玉蘭閣,邱晨還沒有睡,依著窗台前的靠榻引枕,手裡握著一卷書看的投入。
不過,今晚,秦錚沒有在校場停留太久,不到半個時辰就轉了回來,昀哥兒也順路送回了榴花閣。
一餐飯吃的熱鬨無比,笑語言言。吃飽飯之後俊文俊書帶著阿福阿滿和致賢致德告辭離開,各自回去讀書或者去校場練拳。秦錚也帶著昀哥兒去了校場晚練。
秦錚和邱晨對皇上的賞賜恩惠不怎麼在意,大大小小的孩子們卻要容易激動的多,一張張臉上都掛著不加掩飾的喜悅。昀哥兒窩在大表哥俊文的懷裡念叨著休沐出府,滿兒則坐在秦錚懷裡,詢問著新莊子在哪裡,什麼時候帶他們去新莊子看看……
秦錚和邱晨帶著孩子們一起,在玉蘭閣一樓的大廳裡開始用晚飯。
慶賀的人群散去,熱鬨喧天的靖北侯府隨著夜幕降臨安靜下來。
唉,心誠則靈。夫人不信這個,留著也無用!算了算了!
玉鳳比府裡所有的丫頭婆子伺候夫人的時間都長,她最了解夫人的脾性喜好,自然知道夫人對佛道之說並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