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滿最初還很有些不情不願,被邱晨拉著說了幾句,很快就有些不同的看法了,給外婆做衣服用古銅色也就罷了,給大舅母也用秋香色……大舅母不過三十幾歲,卻一直打扮的特彆老氣,看上去起碼大了十歲不止。大舅舅來的時候阿滿可是看到的,因為日子好過了,舒心了,大舅舅意氣風發的,穿著也體麵整齊,看起來可是顯得很年輕的。她好幾年沒見大舅舅和大舅母站在一起的場麵了,不過想也知道,大舅母看上去會比大舅舅顯得老氣許多……不認識的說不定還會誤會是兩輩人呢,哪裡像夫妻倆了!
自從進了京之後,雖然自己家裡沒有那些姨娘姬妾的,可是她見得聽得妻妾什麼的正經不少,也了解了像她們家這樣,繼父隻守著娘親一個人過日子的實在是少之又少,稀罕的很,大部分人家不但有妾室,還有通房丫頭,再甚一些的還豢養歌伎舞姬小戲……而這些事情在世人眼中完全不算什麼毛病,充其量被評一個‘風流倜儻’,很多人還會以此為豪呢!
哦,國公府那邊,昀哥兒的爺爺就是典型。那位年紀不小了,卻仍舊風流不該,倜儻依舊。
雖然大舅舅目前沒有納妾什麼的,但時間長了,大舅舅在外邊見識的多了,誰知道會不會……
算了,她這會兒彆想大舅舅如何了,她還是建議娘親替大舅母做些漂亮衣裳,再搭配些好看的首飾……大舅母之前操勞的多,皮膚有些粗黑,如今日子好過了,家裡有了伺候的人,皮膚細了白了,看上去不但沒有變老,反而比之前年輕許多了,再捯飭捯飭,絕對很有幾分風韻的!
這麼想著,阿滿也就把沒能跟著出門迎接姥姥舅母的事情給拋開了,很是用心地琢磨著,給邱晨提起意見來:“娘親,舅母穿秋香色太老氣了,唔,這個,你身上穿的這個丁香紫的就不錯,還有這一匹湖綠色的繭綢,看上去也清雅怡人。”
邱晨抬眼看了看阿滿,露出一抹驚訝之色來,轉回目光,一邊抬手摸上阿滿指點的衣料一邊道:“哎,這個湖綠色的……會不會太鮮亮了?怕是你大舅母不肯穿!”
“不會!”阿滿果斷道,“大舅母性子最是綿柔,好脾氣的很,隻要說是我跟娘親給她挑的,她必定不會拒絕的。到時候,我就盯著她穿上……穿上一天,穿慣了也就好了。”
這丫頭,說話這般果斷……邱晨是喜歡的,就是不知道,這樣的偏於剛硬的性子,將來如何……唉,急不得,慢慢來吧!怎麼說,果斷都比優柔寡斷強。
邱晨轉眼看著阿滿,阿滿也回望過去,母女倆無聲地目光交流了片刻,邱晨微微一笑,點頭道:“嗯,滿兒說的有些道理……既然選了這匹料子,那你再幫娘親想想,搭配什麼樣的首飾才好?剛剛娘親根據那秋香色的衣料搭的首飾,這會兒換了衣裳料子,首飾也得重新搭配才好!”
得到娘親的肯定無疑是很歡喜的,阿滿笑的眼睛眯成一彎月牙兒,滿臉笑地連連點著頭,拿了首飾冊子湊到邱晨跟前地嘀嘀咕咕商量起來。
聽著女兒說的頭頭是道的,不但懂得配色還懂得考慮到周氏的膚色、臉型、體型,甚至連神態氣韻也考慮到了……邱晨微微驚訝著,不知道該欣慰還是無奈。
女兒並不是不懂的女孩兒家的事情,懂得穿衣打扮,也懂得首飾乃至脂粉,女兒隻是性子過於剛強了些……另外,因為出過門見識多,心也就大了,將來被關在一個方方的院子裡看那院牆上方四角的天空,怕是受不了吧?!
難道,將女兒嫁給莊子裡的人?那也太委屈了!
想的頭疼,邱晨乾脆將亂紛紛的思緒拋開,收斂心神跟女兒好好地商量著給劉老太太和大嫂周氏重新定了衣裳料子、首飾諸般,因為之前邱晨已經跟丫頭婆子們看了好半天了,滿兒又是果斷迅速地,娘兒倆倒也沒費多少工夫,不過兩刻鐘,就定好了。主要把周氏的衣裳料子花樣子首飾樣子都換了,劉老太太則隻改了一兩樣,把之前邱晨挑選的赤金首飾,添了幾件嵌南紅瑪瑙的。南紅瑪瑙顏色深沉,喜慶吉祥,襯人膚色,關鍵是,上乘的南紅瑪瑙對佩戴的人有條理氣血的作用,比赤金那種冰涼涼的死物強得多。
挑選完,邱晨就呼出一口氣,扶著腰艱難地站起身來,對滿兒道:“你跟她們說說,我走一會兒!”
剛剛娘兒倆過於專注,低著頭窩著身子坐了好一會兒,挑完了邱晨才發覺自己胸悶憋氣的很,幾乎有些喘不動了。知道自己窩的時間有些久了,連忙將後續的吩咐安排事宜交給了滿兒。
滿兒連忙轉眼看向自家娘親,一臉關切地問道:“娘親,您覺得怎樣,無事吧?”
說著話,滿兒率先站了起來,伸手扶住娘親的胳膊,另一邊則是承影過來扶住了邱晨的另一側,兩人一起用力,扶著邱晨緩緩起身,慢慢地在屋子裡走動起來。
滿兒微微半垂著眼睛,三根圓潤柔軟的手指貼在了娘親的手腕脈搏上……片刻,滿兒抬眼看向自家娘親,笑著道:“娘親的身子很好,弟弟們也很好,娘親彆害怕,可能是方才坐的久了,血脈阻塞不暢覺得不舒服了,慢慢走一會兒,活動開了,血脈暢通了自然就好了!”
月桂在旁邊笑著道:“夫人真是福氣,有小姐這般神醫高徒在身邊伺候著!這也是小姐純孝!”
邱晨一臉幸福的笑容,轉眼看向滿兒,恰對上小丫頭看過來的目光。因為得了誇獎讚揚,小丫頭的臉色還算平靜,眼睛裡卻有喜悅和得意掩飾不住,看著自家娘親的目光也格外燦亮。
邱晨忍不住一笑,握了握住小丫頭的手,笑道:“閨女是爹娘的貼身小棉襖嘛!”
承影和月桂同時笑了,看著阿滿笑道:“可不是呢,小姐這般孝順體貼,不正是貼身的小棉襖,暖和貼心呢!”
邱晨走動了一回,覺得胸悶氣短的感覺緩解了許多,隻是肚子太大沉沉地有些不堪重負,使得她不得不腆著肚子,扶著腰,才覺得穩當些。
每每如此,邱晨都忍不住苦笑,曾幾何時,她看著孕婦扶著腰蹣跚而行總覺得不忍直視,就連昀哥兒那會兒也沒覺得太笨重……這回好了,徹底將她的形象打成渣渣沫沫了。
唯一讓邱晨慶幸的是,她的臉上沒有起妊娠斑,那種黑乎乎臟兮兮的斑塊……宜衡和常佳儀可都生了,鼻梁臉頰乃至眼眶唇周都是……
另一個讓邱晨比較在意的是腹部和大腿的肌膚,這句身體生阿福阿滿時估計營養不夠,胎兒不大,所以肚子上並沒有留下明顯的妊娠紋。昀哥兒那會兒,邱晨很是注意,配了比較柔和不會影響胎兒的藥油每日沐浴後塗抹,也使得肚子上沒留下妊娠紋……這一回,實在是太笨重了,太疲憊了,同時,這一回的肚子太大,大得離譜了,短時間內驟然脹大的肚子,給腹部皮膚組織造成了極大的破壞……然後,她細心嗬護的一身細膩白皙的肌膚就給毀了,如今她的肚子下半部分自己是完全看不見了,但沐浴時手指撫過,已經能夠清晰地摸到一道道細密的疤痕了……
她在現代的時候見過一個閨蜜產後的腹部,膨大鬆弛後的腹部皮膚驟然鬆弛下來,就像,就像氣球吹大了之後放掉氣,再也不是光滑細膩,而是皺縮不平鬆弛……那閨蜜的皮色又偏深一些,就更是慘不忍睹了。實在是太醜了!
不過,這些邱晨也隻是偶爾想一下,在最初的驚訝之後,漸漸麻木了。
實在是她這一次懷孕肚子太大了,她天天仿佛搬著二十幾斤乃至三十斤的重物,醒了搬著,睡了搬著,走動搬著,坐下還得搬著……那一種無時無刻不在的疲憊,已經讓她反應都遲鈍麻木起來。這些,暫時沒心思沒精力理會,都擱到產後吧……到時候輕鬆了,她也能夠有心思有精力了。
緩過來之後,邱晨也覺得累了,阿滿和承影就又扶著她回了榻上,拿了兩隻迎枕過來,一隻讓她靠著,另一隻則放在腹側用來支撐她的大肚子。邱晨笨重地攤下,微微地喘息著,不由失笑:自己這副模樣,好像南極北極那些胖胖的笨笨的海獅哦!
安撫好娘親,阿滿回頭將母女倆商量著定好的衣裳料子、繡花樣子、首飾樣子都交待下去。根據衣裳料子命針線上人領了,又細細地將繡花樣子給針線上的繡娘交待了,連繡花的位置、圖案的大小、選線的顏色都跟繡娘交待的清楚細致。
然後,將挑出來的首飾樣子交待下去,拿到前頭交給府裡的采買管事,去京城最好福瑞祥定製去了。
邱晨自嘲完了,就靠著大迎枕端著一盞紅棗蓮子茶緩緩喝著,看著女兒乾脆利落地吩咐安排,小小年紀,又從沒管過家理過事,但處理起這些事務來,竟是絲毫沒有遲疑猶豫,真真是嘎嘣利落脆!
這樣的女兒,讓邱晨又是欣慰又是難免微微的擔憂。
女孩兒有這樣的性情,大概不用擔心這孩子將來不頂事懦弱了被人欺負了。而且,也大概可以不用擔心她將來沒本事,過不了日子了。
可太過果斷太過爽快的女孩子,也往往失於溫柔,不會妥協……唉!
吩咐完了,阿滿也從這一片瑣碎中回過神來,看看高幾上的座鐘,再看看外頭的天色,終是耐不住回頭跟邱晨道:“娘親,天色不早了呢,要不要打發人再出去看看?表哥和哥哥弟弟他們怎麼還沒接回姥姥和舅母來呢?……再晚,城門要關了!”
大明朝開國時開城門的時間為五更三點(寅時五刻),關城門時辰為一更(戌時正)。自從平了北戎,邊疆北推出幾百裡之後,京城原本靠近北邊的地理位置有了變化,幾乎成了國家疆域的腹地,國泰民安治安也進一步向好,京城的開城時間未變,關城門的時間就做了延後,變成了一更三點,也就是戌時五刻,差不多是八點十五分左右,比原來晚了一個多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