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我也已經十五六歲了,也在現場,見祖母那副模樣我嚇得直哭,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不過巧的是村裡住著幾戶滿族人,就有人說,聽老太太嘴裡叨咕的語法語氣,很像是滿語,可就連他們這些滿人都聽不懂她念叨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再後來,祖母這種症狀差不多持續了一個來鐘頭,就自己停了下來,累得躺在地上半天站不起來,村裡人又說,要不去找‘看香的’給查查事,彆真衝撞到什麼,可祖父完全不理這茬兒,轟走了圍觀的人就回屋喝小酒去了。
哪知道這事過了沒多久,祖父突然開始嗓子疼,有時候疼得連話都說不出來,直咳血,平日裡從不離身的煙袋鍋子也不敢碰了,後來到醫院一檢查,竟查出了咽喉癌晚期。
家裡人也都清楚就算是住院也沒什麼用了,就把祖父直接接回了家,可就在祖父被接回家的幾天後,祖母突然給我家打來電話,告訴我們說,祖父說感覺自己快到頭了,讓我們趕緊過去一趟。
等我們到老家時,剛一進院子祖母就跑了出來,攔著我們戰戰兢兢地說,之前祖父告訴她,自己看見院子裡有人來接他,是個老頭子和一個老太太,老頭子拄著拐棍,兩個人一直瞅著屋子裡笑,可當時祖母什麼都沒看見。
我爸聽完嚇得臉都白了,趕緊買來香圍著院子往前後左右都拜了一圈,然後進屋安慰我祖父說沒事,讓他彆亂琢磨,而我祖父卻還是一副看淡生死不服不遜的表情,出奇的平靜。
可這份平靜隻維持了幾分鐘,他突然毫無預兆地抓起炕頭的剪子來,在自己手腕上狠狠地劃了一下,血瞬間溢了出來,把我們所有人都給嚇住了,可祖父眼睛都沒眨一下,死死盯著我們這些人隻說了一句話——“你們都彆管!”
家裡人哪兒能真不管,祖母也哭嚎地攔著擋著,用破抹布試圖按住傷口,可祖父還是瞪著眼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一把扯掉抹布扔了出去,後來又折騰了沒幾分鐘,他開始抽搐,臉色也越來越白,後來就……
我記得出殯那天,天上下著瓢潑大雨,家裡人都忙著招呼親戚朋友,我穿著一身孝服出去買煙,回來時就看見個看起來特彆慈祥的老人,穿著身白衣裳,拄著根拐棍立在前麵大雨裡,一直盯著我微微發笑。
可我根本就沒見過他,甚至感覺在附近幾個村裡都沒見過這麼一號人,完全都沒有印象,不知怎的我就突然開始害怕,也沒理他就趕緊往家裡跑,可從他身旁經過時,我清清楚楚聽到那老人笑著說:“你跑不了,下一個就是你。”
老人話裡帶笑,說話的聲音也很小,卻聽得我頭皮發麻,前所未有的恐懼,好在後來幾天一切如常,漸漸的我也把這事給忘了,一直到頭七那天,怪事又來了……
按照老禮,那天我們一家人都要回老家去住,我跟我爸睡在祖父走的那張大炕上,我記得他生前習慣頭朝北睡,而我喜歡頭朝南睡,就把枕頭拉到南邊來睡。
當天晚上倒是沒什麼動靜,畢竟我睡覺比較沉,可早上睡醒時我發現,明明我枕著的枕頭竟然自己跑到了炕北邊,正好擺在祖父生前最喜歡睡的位置上,而睡覺前我明明在炕沿下整齊擺好的鞋,現在東一隻西一隻隨意亂扔著,就跟晚上被人踢了一腳似的,可當時就隻有我跟我爸在,他又比我醒得晚,晚上也沒出去過。
而且當晚我做了個奇怪的夢,夢裡看不見人,卻能聽見祖父的說話聲,那聲音問我說:“小六子,我上車走了,你跟我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