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躍進又道:“我還記得,有次我訓練一隻新抓來的小猴子,那小猴子不服管教,我就拿起皮鞭子狠狠抽它,抽得那小猴子竟跪在地上留著眼淚朝我作揖求饒。我不管這些,又繼續打,打得那猴子縮成一團瑟瑟發抖,這時旁邊另一隻猴子拖著脖子上的鐵鏈撲了過來,護在那被打的小猴子麵前開始朝我呲牙咧嘴,朝我撲咬,我就連它一起打,氣得打到它斷了四肢,卻仍還趴在血泊中朝我呲牙瞪眼,最後氣得我抄起鐵鍬,一鍬就拍扁了它的腦袋……”
話說到這兒,陳躍進一聲哽咽已然失聲,雙手捂著眼睛嚎啕大哭了幾聲之後,才又繼續哽咽著道:“我那時愚昧啊!我一個耍猴人,我哪兒會知道什麼叫眾生平等,什麼叫心懷慈悲,可是今夜,當我選擇為了保護其他人從天上跳下來,當我被猴群逼入絕境,我好像瞬間就悟透了所有……活著,真的是這世上最寶貴的事情……就在被這些猴子撲倒後包圍著撕咬的那一瞬間,我才明白自己當初是多麼的十惡不赦,那麼多渴望活下去的小生靈,竟被我當做玩物一樣去虐待,去殺害,我,我到底是,是多狠的心……老猿啊老猿,螻蟻尚且偷生,小小的凡世生靈尚知生命的寶貴,你卻都忘了嗎?”
話說到這兒,陳躍進‘噗通’一聲摔倒在地,但片刻之後又掙紮著爬起,跌跌撞撞繼續朝老猿走去。
“如果說要死,我陳躍進祖孫三代虐殺了那麼多的生靈,我豈不是比誰都更該死?可如果就這麼死了,我又怎麼能甘心?隻有活著,我才能贖罪,我才能為這些曾被我殘忍傷害的生靈們多做些事情啊!”
陳躍進話說到這兒,白薇接過了話茬兒,開口道:“是啊老猿公,陳躍進這話說的不錯,這世上誰人無錯,你又何必糾結於當年所犯的過錯,又何必在意損耗掉的修行,隻有活著才能為前塵之錯做更多的補償……陳躍進都能悟到這點,你修行千年難道就不明白?”
“話我明白,可是……”
老猿猴一陣猶豫,又道:“可是這一年間我道行散儘,再想重新修行談何容易,即便是能僥幸活下去,隻怕也無力再保護山中的子孫們,隻會淪為它們的累贅……”
聽到這兒,我忍不住開了口,說道:“老猿公,你為它們做得夠多了,也該讓它們為你做點什麼了,難道說就因為曾經犯過錯,之後即便改邪歸正,也隻該無限的付出,不能得到半點的回報嗎?那麼,你為這片山林耗儘修行,做了這麼多事,到底是為了你的子孫們,還是為了給自己贖罪?”
“我……”老猿猴猶豫了。
沒等它再開口,三姑娘也已拖著疲倦的步子走了過來,開口朝老猿猴說道:“老猿公,你若是鐵了心想一死了之,了斷凡塵,我們都沒辦法。但如果你還尚存一息求生之意,興許我能幫你……”
三姑娘話說到這兒,就見白薇猛地驚吸了一口涼氣,朝著三姑娘驚聲問道:“三姑娘,你想乾嘛?”
“小師傅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三姑娘勉強朝白薇擠出一絲笑意,又轉身望向老猿猴,接著說道:“你有了斷之意,隻因為覺得自己如今道行散光氣數已儘,再加上渾身是傷年邁體衰,即便垂死掙紮也不一定能有幾分生機了,索性耗儘最後的氣力,再為我們做點事情,對吧?”
“正有此意。”老猿猴沉沉答道,言辭之中難免帶有幾絲傷感。
三姑娘又笑了笑,一邊將之前做法的器具從地上撿起來,一邊又有氣無力地說道:“其實你大可不必如此,興許我能幫得上你。我是薩滿教的出馬仙,如今身上堂口之中已供有八位仙家,距離填滿我的四梁八柱,還差四位,若你願意,可入我堂口,以我為‘馬’助你積善修行,同時我也可借助身上八位仙家的道行修為為你護持,不單可保你的性命,也能協助你早日修回道行,你看如何?”
“小姑娘,我怎忍心你為我做出如此的犧牲?”
老猿猴一聲長歎,又道:“我是修行中的野仙,自然懂得你們薩滿教起堂口供仙之事,你四梁八柱之內加入的仙家越多,你自身的負擔也就越大,若是修行不夠強行請仙,不單容易氣運逆行,甚至會因此縮短陽壽落個英年早逝的下場,因此上每個出馬仙要請仙家來填堂口,都會精挑細選一番。可如今的我道行耗儘,即便入了你的堂口也不過是廢物一個,恐怕絲毫幫不上你的忙,反倒會拖累你不少,白白又耗掉你身上五百年的先天修行,這我怎麼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