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的直覺讓他莫名發怵。
殺害了與謝野小姐的凶手,會是那個人嗎。
江戶川亂步和太宰治一直沒回來。
武裝偵探社調取了附近監控和目擊者,因為兩人知名度都很高,尤其是熱愛沾花惹草的太宰治,出行不亞於明星炸街,於是很快就有了消息。
一個長發的女孩指著離偵探社幾百米的一條拐角小巷說:“他們進了那裡麵。”
中島敦認出了這條巷子。
他還是港口黑手黨目標時,曾在這裡被芥川龍之介伏擊,這是條死胡同!
國木田獨步強裝鎮定:“先進去看看。”
小巷裡傳來難聞的煙味,熏的中島敦心神不寧。
看見小巷內的情形後,他驚叫出聲。
“啊!秋山先生……”
虎明明告訴他,巷子裡沒人,怎麼回事……是煙味太重,影響了嗅覺嗎?
可即便在煙味下,他也能嗅到國木田獨步的氣味,卻無法捕捉秋山竹晚的任何味道。
秋山竹晚蹲在地上,正看著什麼,聽見動靜,他偏過頭,神情淡然:“是你們啊。”
中島敦也看見了他正在觀察的東西。
那是一堆半人高的灰燼,也是充斥了整個小巷的氣味來源,從灰堆上露出的殘骸來看,被燒掉的應該是紙質物品,讓人不安的是,蓬鬆的灰堆被幾道噴濺出的血液壓實,那液體已經發黑,估計過了不短的時間。
在灰堆不遠處,哩哩啦啦的血痕一直蔓延,留下半個腳印,中島敦一眼看見地上幾條極細的沙色的衣物碎條,像是被匕首和鮮血一起帶出來的。
“那是……太宰先生穿的皮鞋。”
還有衣服碎屑。
國木田獨步則在角落發現了一顆棒棒糖,那是江戶川亂步愛吃的,他經常隨身帶上幾隻。
“秋山先生,您受傷了?”
中島敦眼尖捕捉到秋山竹晚披風邊角的一處暗色,那血跡指甲蓋大小,加上衣服是黑色,不易察覺,但得力於虎的五感,中島敦並沒有錯過它。
“不小心沾到的吧。”秋山竹晚到不在意:“這麼點臟汙,我就懶得換衣服了。”
國木田獨步臉色鐵青,他看向旁邊的血跡,那有一小條拖拽的痕跡,像是人蹲下時,過長的衣擺不慎沾到了血泊。
中島敦小幅度的搖搖頭,提醒國木田獨步。
不是他。
秋山竹晚衣服上的那片,很明顯不是蹲下沾到的均勻,倒像是剮蹭到了牆上的血液,淺薄的一點。
國木田獨步冷靜下來:“秋山君,能問一下你在這裡做什麼嗎。”
秋山竹晚指了指地麵:“查東西。”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信封,扔給國木田獨步:“我昨天收到了一封信,是太宰寄來的,讓我到這來救他,我就過來了。”
國木田獨步接過一看,發現信上龍飛鳳舞的字的確很像太宰治的字跡,但絕不可能是他的,太宰治才不可能寫出這種在極恐情況下拖拽出的顫抖筆痕。
他皺起眉,看向秋山竹晚:“你昨天收到了信,為什麼今天才來?”
“我很忙。”秋山竹晚瞥他一眼,神色冷淡,沒有平日的友善微笑,但沒什麼敵意,反而帶上幾絲不易察覺的焦急:“今天才騰出空。”
他又補充了句:“我隻比你們早到幾分鐘。”
國木田獨步一噎。
他不知道該評價秋山竹晚因為太宰治的失蹤而形於色的擔憂,還是接到求救信還不緊不慢的拖到第二天來的友誼什麼。
尤其是看秋山竹晚的表現,他認為這封信是真品。
對人情緒很敏感的中島敦麵上閃露出一絲迷茫,他覺得秋山竹晚說的話都是真的,擔心也是真的,但總覺得哪裡違和,又說不上來。
是因為偵探社出事,他過於神經緊繃,有些疑神疑鬼了吧,中島敦安慰自己。
還有個原因是,秋山竹晚身上的氣息近乎於無,呼吸聲、氣味都沒有,隻要中島敦移開視線,他就會消失在虎的感知裡,轉過頭,才知道他還在原地。
秋山先生,原來那麼強嗎?
幾人交談了幾句,國木田獨步在小巷裡拍了照,取了血,還采了灰堆上的碎片,讓中島敦仔仔細細把小巷又尋了一圈才匆匆離去,他們還要去這小巷邊的酒店找監控,或者詢問是否有目擊者。
從灰堆高度和巷子裡盤旋不去的焚燒味來看,如果燃火,周圍不可能無人察覺。
秋山竹晚站在原地,目送兩個人消失,他站的筆直,良久後,突然開口。
“那小老虎,靠譜嗎?”
“你要相信直覺係生物。”一個略帶輕浮,吊兒郎當的聲音響起:“秋山。”
那人坐在離地幾米的安置空調外機的水泥台上,兩條筆直修長的腿懸空,一同垂下來的還有破破爛爛的沙色衣擺。
是太宰治。
秋山竹晚輕笑一聲:“但願如此,反正是拯救偵探社的行動,與我無關。”
“話不能這麼說。”
太宰治攤攤手,隨後看準地麵,一個下躍,穩穩落地,他站起身,拍拍手上的灰塵。
胸口處有一大塊鮮血暈染,和匕首捅入胸膛痕跡的青年微微勾唇:“你需要偵探社配合你的計劃,不是嗎,秋山。”
否則,秋山竹晚也不會大費周章的在與謝野晶子遇襲前夜,為太宰治送來情報,亦不會把有人要毀滅偵探社的事情告訴按與謝野晶子爆炸遇襲現場線索找來的江戶川亂步兩人,偽造了這場太宰治死亡的戲。
“不過我很好奇,那個能驅使你,又讓你不情不願的家夥,到底是誰?”
“你不是猜到了嗎?”秋山竹晚擺出一個惡劣的笑容,隨後模仿太宰治的語氣,緩慢說道:“為了迎接------即將到來的,真正的災難,致使我的人,就是你口中那位真正的災難哦。”
太宰治笑容一僵,他氣急敗壞的朝秋山竹晚撲過去:“閉嘴啊啊啊!”
他和小矮子私下的對話為什麼會被秋山竹晚知道!他明明仔細找了不可能藏人的寬闊地方,還帶了屏蔽竊聽器錄音筆的設備!
秋山竹晚邊跑邊一臉無辜:“要怪就怪你自己風評太差了嘛,太宰。”
以至於難得正經的和中原中也求助什麼,結果被當作陰謀詭計,說的話都被惟妙惟肖的學給了秋山竹晚聽。
“不過我沒想明白,你為啥要為了撮合小老虎和那隻禍犬,不惜拉下臉去找中也服軟?雖然中也肯定添油加醋了,但你那些話真是,嘖,不堪入耳。”
秋山竹晚離開橫濱的時候,那隻港/黑禍犬還沒加入組織,以至於他對芥川龍之介並不熟。
但太宰治找中原中也說完要兩人一起訓練的事情的第二天,遊擊隊隊長發狂把訓練場拆了的事情,秋山竹晚還是有耳聞的。
“給我死!”太宰治一臉殺意:“秋山竹晚!”
他知道的太多了!
太宰治最後停手了,倒不是覺得秋山竹晚可以不死了,而是追不上,在幕後黑手眼裡死亡的他不敢輕易出巷子,隻能扶著牆,看秋山竹晚溜得比兔子還快的背影罵聲混蛋,真情實意,不含演技。
秋山竹晚為了他那遮遮掩掩不知名裡的破計劃,竟然讓最討厭疼的他受這個苦,那可是匕首沒入心臟正中的痛苦啊!但凡幕後黑手晚走幾秒,太宰治就真沒了。
掩藏在陰暗處的心操師先生冷哼一聲,神色晦暗,渾身氣息像是還在港口黑手黨任職時一樣黑暗冷厲。
秋山竹晚口中‘真正的災難’,是誰?
和魔人一同站在‘敵暗我明’的暗處的他不可能將魔人視為災難,那就是……另有其人?
秋山竹晚做這個叛徒的目的又是什麼?
還有,距離秋山竹晚之前約的,調取偵探社全員委托的時間隻剩半個月了,他明麵上屠殺偵探社成員,暗地又救他們,是要乾什麼?
一個魔人就夠受的了,又來了個比魔人還高段位的敵人,秋山竹晚的善意又不知道是真還是更深的陷阱,他的目的因為線索太少,連亂步先生都暫時看不太明確。
偵探社目前正處於前所未有的大劣勢。
太宰治覺得腦袋疼。
另一邊,秋山竹晚正在回顧計劃。
最近順利的讓他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因為被搶了差事的費奧多爾那邊什麼動靜都沒有。
魔人怎麼可能那麼大度,他可不覺得費奧多爾會因為是同僚的原因忍氣吞聲。
秋山竹晚冥思苦想半天,直到他回到暫居的安全屋,也沒想到費奧多爾沒報複他,按兵不動的原因,最後隻能定一個毫無用處的‘他在憋個大的’的結論。
事實證明,他想的對。
秋山竹晚聽見了【千金之淚】的聲音,那是唯有條野采菊粒子化才有的獨一無二的聲音,帶著不可忽視的怒意,像是千萬顆怒不可遏的心臟。
條野采菊就以粒子化的形態,潛藏在他的安全屋中,而且生氣程度遠超與秋山竹晚的預測。
肯定是費奧多爾做了什麼。
秋山竹晚當機立斷,腦海中閃過‘馬上逃離,但是會暴露異能……’‘使用隨身攜帶的藥劑逃跑……’‘注射藥劑,和條野正麵打……’‘裝作臨時有事離開,然後被抓到……’‘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回到安全屋,然後被抓到……’等幾百個方案中選擇了最穩妥的一條。
他拿出藏在袖子裡的藥劑,以最快速度對準自己的頸動脈,但卻異變突生,一隻手打掉了他手中的藥劑,咽喉一痛,鮮血泌出。
秋山竹晚被攬進一個熾熱的懷抱,那人輕歎一聲,兩條胳膊像不可撼動的鐵鎖一樣,禁錮住他,勒的生疼。
是真的生疼,秋山竹晚感覺自己被放在液壓機下擠壓,全身的骨頭都在吱呀作響。
條野采菊想徒手把他捏碎嗎。
沒等他處理為什麼條野采菊會知道藥劑的作用,也沒來得及裝柔弱,就被條野采菊一句話嚇得汗毛倒立。
他說:“異能特務科的臥底,嗯?”
費奧多爾這混蛋……他想乾嘛!
秋山竹晚瞳孔收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