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他聽了開心嗎?
自然是不開心的。
畢竟在這世上,誰又希望被人罵作廢人?
可風從沈含章的臉上吹過,他始終目光平和的望著遠處,隻是習慣於隱藏情緒,不把傷心外露。
“殿下,到了。”
雲濃聞言,知道他是不欲多說,也便收回疑惑,幾分無奈的牽過沈含章,同他一起昂首闊步的走進去。
裡麵等著的一眾人,忙隨夫妻倆同步起身。
他們以沈閣老沈淮為首,都過來給雲濃請安。
這便是娶公主的結果。
你能享受皇權的庇護,卻擺不了長輩的譜。
世人奉行的孝悌之道,均需退步到君臣後麵。
對於沈淮這位閣老,雲濃自還是敬重的。
畢竟父皇無數個因民生糾結的夜晚,沈淮總能三兩句,撥雲見霧。
二兄和沈含章,文章也算出類拔萃。可每次被沈淮授課,他們都學的意猶未儘,足見沈淮其學識廣袤。
雲濃伸手,虛扶了把沈淮。
“祖父請起,今後便是一家人,您不必多禮。”
沈淮做至閣老,位高權重,早見過晉國最尊貴的人。
然一念私心,為毀容的長孫求娶了公主,還是位才滿十六,生而無母,體虛柔善的公主,他不免愧疚。
沈淮站起來道:“請公主上坐。”
雲濃卻說:“今日認親,本宮是小輩,我隨駙馬位即可。”
她這樣說了,又推據不過,沈淮隻能按照雲濃的意思來,親自把人送到位置上,又囑咐沈含章好生看顧,這才到位置上落坐。
雲濃按著齒序,隨意往後瞥。
待到瞧見第四個,坐著的那位少年。
他約莫才十三四歲,跟沈含章有幾分像,但姿態和氣度皆懶散,可半分夠不到沈含章的邊,雲濃這才收回目。
她知道眾人對她舉動有些奇怪,尤其是被看的那位。
但雲濃也沒解釋。
她就是笑著,任由他們猜測。
唯一知道內情的沈含章,亦穩穩當當坐著,隻當作不知,沒給家人任何提示。
沈含風被嚇的瑟瑟發抖,都快要撐不住了……
這時女眷當中,沈含章唯一出身清貴的二嬸崔氏,就表現出她的長袖善舞,率先打破了詭異的沉默,“要不先敬茶吧!昨日成婚公主累了一日,今個兒一早又進宮。咱們早些把敬茶過了,也好讓公主回去歇息。”
這話本當做婆母的來周全。
但是沈伯文瞥了眼身邊木著臉的妻子薑氏,生出不虞,暗道果真農女出身,不知規矩,處處比不上弟妹崔氏。
崔家乃望都本地老牌貴族,子弟入仕者極多。
雲濃願意給崔氏這個臉麵,也便站了起來。
一直端茶候著的善棋令書兩人,見狀不用喚,就儀態端方的走了進來。
沈含章陪著雲濃,把茶奉給了幾位長輩。
沈淮這邊,為示對這位閣老倚重,雲濃曲下了半個膝。
對方寵辱不驚,接過了茶,喝完囑咐兩人遇事不驚,相互扶持,就示意沈含章搭手。
雲濃便笑著,被沈含章扶起。
新婚的小夫妻,瞧著感情甚好的樣子。
輪到沈含章的父母,雲濃便隻是把茶遞過去,說實話,沈伯文是有些不滿意的。
畢竟他不過六品小官,在工部混吃等死。
但如今做了公主公爹,自然希望雲濃對他恭敬一些,他好在同僚麵前吹噓。
沈含章淡淡的盯著他。
沈伯文指尖微顫,深吸一口氣,畏懼後怕的喝了茶,因太急還被嗆了下。
崔氏給他圓場說:“書衡成婚,長兄高興壞了吧!瞧這喝口兒媳婦茶都被嗆到了。”
“哈哈,是!”沈伯文尷尬,順台階就下了,怕薑氏不懂規矩也失態,又順手戳了薑氏一下,“你也快喝。”
沈含章眼神一暗,雲濃見此也皺眉。
薑氏出身農戶,的確不懂規矩。
她隻曉得在她們鄉下,各家各戶都是婦人掌家,毫不留情睇了沈伯文一眼。
這一眼睇的,沈伯文又是一個激靈。
心道若非外人還在,薑氏的糙手怕是已經呼到他臉上。
這個潑婦!
薑氏出身雖不好,但相貌過人。
否則當初沈伯文不會答應娶她,他們更生不出沈含章這種儀表堂堂的兒子。
能嫁到沈家!能生出沈含章!
現在又能做公主的婆母,連崔氏都說她好福氣。
可這福氣,是她兒子的容貌、雙腿,以及仕途所換。
想起為救雲濃,那日沈含章渾身是血的被人抬回來,他背後幾乎燒的血肉模糊,薑氏就心痛的不能呼吸。
故此對於雲濃。
縱使她為公主,薑氏都是怨的。
沈含章見她情緒不佳,忙叫了聲:“母親?”
薑氏仰頭,淚眼朦朧看向兒子,瞧沈含章麵色擔憂,薑氏終究不願讓兒子為難,她有些生硬的接過茶,又把準備好的禮遞過去,卻終究露出違心的笑。
緊接著是沈含章二叔,翰林院學士,都兼禮部侍郎銜的沈叔禮,以及他夫人,方才兩次給人圓場的崔氏。
這兩位門第相當,學識廣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