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潮生用繩索紮緊布袋,走了過來,見肖稚魚滿臉緊張,便道:“幺娘要嚇唬哪個帳,我去做就是。”
肖稚魚搖頭,“不行,叫人看見不妥。”若潮生被郭家人發現,恐怕當場就要被打死。
潮生道:“捉了三條,就在這裡頭,幺娘放心,瞧著凶狠,都是沒毒的。”
肖稚魚從他手中借過布袋子,裡頭的蛇正扭動,布袋表麵拱起幾段,她渾身汗毛直豎,手不自覺地發顫。潮生見狀沒鬆手,擔憂地看著她。
肖稚魚深深吐了口氣,主意是自己出的,哪有半路退縮的道理。她心中念道:肖稚魚啊肖稚魚,都已經死過一回,還怕些什麼,隻是幾條無毒的蛇而已,難道還能比人心更險惡?
她咬牙,將布袋抓在手裡,揮手讓潮生快回阿兄身邊。潮生一步三回頭,臉上全是擔憂。肖稚魚跺腳做出生氣的表情,他這才趕緊走了。
等潮生走遠,肖稚魚手牢牢抓著布袋束口,她左右張望,在林邊摘了些野花野草,又等了片刻,天邊餘暉儘收,暮色漸起,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袋子裡的蛇還在扭動,她心怦怦直跳個不停,但臉上半點也沒顯露,仍是個笑模樣。
走來的路上見著兩個林家仆從,絲毫沒察覺異常。
肖稚魚來到帳子附近轉悠,在天暗之前,行獵的人都已經回來,剛才已清點完獵物,最後果然還是太原郭氏兄弟兩所獵最多,郭氏兄弟稍作商量,叫仆從將獵來的野雞烤了與眾人分食。林家準備充分,當即就有人搭柴燒火,這就烹弄起來。女郎們覺得新鮮,也湊著來看個熱鬨。
肖稚魚目光遛了一圈,見郭世辰正在太原郭氏兄弟兩的身後,她提著布袋,走到郭世辰的帳子前,悄悄轉悠到背後,傍晚時分,暮色昏沉,她左右看了看無人注意,蹲下從靴子裡抽出一把小刀,那是肖思齊給她地,刀長兩寸,作防身用。肖稚魚用力將帳子角落割開條縫,又怕帳中的人發覺,因此小心翼翼,緩慢動作。
不知是不是外麵嬉鬨喧嘩聲太大,帳裡並無反應。肖稚魚還需時時注意周圍,沒一會兒身上臉上就起了虛汗。眼看帳子劃開半尺長的口子,她放下小刀,將布袋拿起,對準帳縫,慢慢解開束口。
肖稚魚活了兩世,也沒親手碰過這類蛇蟲鼠蟻,剛才她拿定主意要讓郭世辰藏在帳裡的人顯露出來,倉促之下想了這個法子。她害怕的雙手顫抖,險些抓不住布袋,眼角瞥見黑黝黝一片蛇身鱗片,她害怕之餘心一橫,將袋口塞入縫中。
蛇信嘶嘶,蠕動著從袋口慢慢往帳中爬去,肖稚魚心高高懸著半晌,等到袋子徹底空了,額頭上已汗珠密布,她長長吐出一口氣。
隻聽背後有人冷冷出聲:“你在做什麼?”
仿佛一個驚雷劈了過來,直落在身上——肖稚魚身子僵硬,猛地扭頭。
李承秉站在她身後兩丈遠的地方,穿著一身玄色雲紋夾袍,袖口束起,他身形高大,因居高臨下看著她,越發像巍峨大山似的。此時他目光犀利,麵色冷峻至極
。
他身上氣勢太盛,如籠著一層寒冰,肖稚魚屏住呼吸。
他怎會在這裡?
這一瞬她幾乎疑心是自己做壞事太過緊張,出現了幻覺,可她揉了下眼,豫王李承秉正站在那,兩三步遠的位置還站著陸振,正是他心腹侍衛之一。
“問你話呢?在做什麼?()”李承秉語氣中藏著一抹不易察覺的肅殺。
肖稚魚察覺他身上怒意,一個激靈回過神來。不管他為何會在這裡,反正如今兩人並無瓜葛,她強作鎮定,抬起頭,壯著膽子去看他,就像尋常孩子那般,沒好氣道:關你什麼事??[(()”
說著她蹲著去將地上灑落的野花野草全撿起,就要放入布袋之中。
李承秉忽然大步朝前邁來。
陸振有意阻攔,“殿……郎君。”
肖稚魚見他來到麵前,心下駭然,手腳都發軟。
李承秉出手快如閃電,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肖稚魚當然躲不過,隻覺得他手如鐵掌般,抓得她手腕幾乎都要碎了,她忍不住叫出聲,眼淚唰的一下就往下淌。
李承秉拿起落在地上的布袋。
剛才天色將黑,他為了避開人耳目,在林中又等了片刻,直到外麵全暗了才從林中出來。他對這幾家郎君女郎的熱鬨沒興趣,正要趁人不注意回帳中。陸振忽然盯著一處看,脫口而出道:“那不是方才那小娘子?”
李承秉看過去,就見肖稚魚蹲在帳外,不知在做什麼。她身量矮小,背影單薄,若不注意看便發覺不了。他看了一會兒,發現她左顧右盼,手上拿著個布袋子,在倒些什麼。
瞧她小心模樣,定然不是什麼好事。
李承秉驟然竄起怒意,還未細想,腳已經大步朝這裡走來。
見肖稚魚要將野花野草塞入布袋中,他越發起疑,,此刻將布袋翻轉過來,正要仔細查看。
帳內突然傳出慘叫,一聲接一聲。
李承秉微怔,隻見帳前簾子一甩,從裡麵跑出個仆從,發出的聲音尖銳高揚,卻是女子。
“蛇,蛇,”若燕淚流滿麵,驚慌失措,大聲喊,“二郎救我。”
剛才的叫聲實在太過淒慘,正看仆從烹烤野雞的男女皆循聲看了過來。見帳中跑出個不男不女的人來,仿若瘋癲,嘴裡喊著二郎。
有人反應過來道:“二郎?今日這兒隻有一個二郎吧?”
郭世辰麵色乍紅乍白,見眾人都朝他打量,心裡也一陣慌亂。若燕受了驚嚇,倉皇逃出帳時頭發都未挽起,此時朝眾人這裡跑來。他見了又羞又憐,若燕見著他,眼睛一亮,直撲進他懷中,嗚咽道:“郎君,帳中有蛇,我被咬了……”
說著她撩開衣袖,讓郭世辰去看她手臂上的傷口。
幾個郎君麵麵相視,皆含笑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