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2 / 2)

肖稚魚當時怕他酒後記起此事心生芥蒂,便也跟著一起裝醉,此後再也未曾提過此事。

她心下冷笑,原來這個時候他就已經開始借弘農楊氏名頭了。

郭令道:“原來也是士族之後。”說著使了個眼色,隨從立刻拿個綢緞袋子來,塞到楊杲手裡。郭令道:“你為我追回東西,這是酬謝你的。”

楊杲拿在手裡便已感覺到其中沉甸甸的分量,他臉上並無驚喜,臉皮忽而有些漲紅,朗聲道:“方才是我牽馬走得慢了,才讓盜賊有機可趁,我追回失物乃是應當,不該受賞。”說著他將綢緞袋子雙手奉回,擺在桌上。

這時他聽見極輕的一聲冷嗤,似有若無。

楊杲眼皮掀起,看到一位小娘子,瞧著尚年幼,烏發雪膚,五官精致,睜著一雙烏黑的眼眸正盯著他瞧。楊杲過往所見的人裡,哪有這麼標致的小娘子,不禁呆了一呆。隻是她眼神有些異樣,隱隱帶著冷意,楊杲不敢多看,放下袋子後便退後到小廝身旁,沉默不言。

郭令道:“弘農楊氏出身,也難怪不將這些俗物放在心上。我看你受了傷,安平,去將帶著的傷藥分給他用。”

安平是郭令心腹隨從,答應一聲後站了出來,領著楊杲離去。客棧小廝見狀,有心要說什麼,卻又不敢,看了桌上綢緞袋子一眼,也跟著走了。

肖稚魚看出郭令對楊杲頗有賞識之意,心下大急。楊杲此人太會偽飾,剛才他言談舉止舒朗有禮,手上有傷,明眼人都看得出是追飛賊時受的,郭令不提,他也不曾主動表功,後來郭令用金銀酬謝,他沒接受,卻說出那樣一番話來。

好一個急公好義,不貪錢財的落魄士族之後——肖稚魚肯定這是他故意表現,博取郭令好感,或許還想得到一個投靠機會。

肖稚魚心頭冷笑,若是沒遇著倒也算了,這麼巧碰上,絕不能讓他如意。

吃飯之時,她一直轉著腦筋,連飯菜滋味都沒嘗出。等吃完飯,肖稚魚漱口淨手之後,忽然開口道:“郭家兄長,剛才那人衣袖都破了,怎麼還不收銀錢呢?”

郭令知肖稚魚是家中最小的,受兄姐嬌寵,他早視她為妻妹,當即笑著應道:“大概是他不愛錢財。()”

肖稚魚笑的一派天真淳樸,不貪財,不失信,不自是,可為聖人了。ツ()_[(()”

肖思齊蹙眉,道:“幺娘。”

郭令微怔,肖稚魚口中這三條可為聖人,聽似在說理,但話裡的意思,分明暗暗指楊杲表現出來的不是真實性情。

肖思齊道:“信達彆理她,剛學會幾句就要賣弄。”

肖稚魚還要說什麼,肖如英在桌下輕輕拉了她一下,肖稚魚便閉上嘴,點到即止,言多必失。

郭令郎朗笑道:“我倒覺得幺娘說的在理。”

飯畢回到屋中,肖如英靜靜看著肖稚魚。

“阿姐,”肖稚魚軟聲喚她。

肖如英不為所動,道:“剛才那些話不該你說。”

這時敲門聲傳來,是肖思齊過來了,他進門時臉色微沉,往椅上一坐,道:“我們兩家親事已差不多要議定,但到底還不是一家,郭家郎君如何做事,還不需你來提點,幺娘,你逾矩了。”

肖稚魚垂了頭,極小聲辯駁,“我也是怕他被蒙蔽。”

肖思齊哼了一聲道:“他接手家族生意已有幾年,遊曆各地,見識能比你少?你既看出郭令是有招攬之意,又何必多嘴去阻撓。剛才那楊杲,舉止談吐皆不凡,今日幫著尋回被偷之物,是義舉,又是弘農楊氏之後,若郭令不施以援手,日後被其他士族知曉名聲不好聽,幫他一把又能如何,不過是在郭家安排個差事,太原郭家還怕多養個人?”

肖稚魚暗道這就是楊杲狡猾可恨之處,他向來擅於揣摩人心。

“阿兄難道不覺得此人樣樣皆是恰到好處,他追盜賊受了傷,先賣了個好,又拒錢財賞賜,讓郭家兄長欠他個人情,楊杲到底是不是弘農楊氏現在也難考證,自他出現,每一樁都像是設計好的,”肖稚魚道,“對了,他將盜賊追到何處,又怎麼受的傷,可以叫人去現場瞧一瞧,看他是不是說了假話,若盜賊與他是同一路的,這份心機就太過可怕。如何能讓這樣的人留在身邊?”

肖思齊長歎一聲,神色嚴肅道:“幺娘,剛才那些話出了這屋你不許再提。”

他看了她一眼,道:“叫旁人聽了,隻會覺得你心術不正,惡意度人。這本就是郭家的事,你又何必去趟這渾水。”

肖稚魚見阿兄臉色鐵青,隻好點頭。

肖思齊緩了緩臉色,道:“凡是家道中落,處境落魄之人,有難得的機緣都想要表現得好些,這是人之常情,你不能隻學清醒看人,還要學會糊塗待人,懂嗎?”

肖稚魚知道肖思齊所說皆是良苦用心。可惜前世的事她不能透露,楊杲此人沒那麼簡單。不管是跟著齊王,還是幫她,都是為自己謀權,他反複無常,從無忠誠可言。

他能白日與你互訴衷情,晚上卻要將你逼上絕路,嘴上說有苦衷,行動卻是再無情不過。

前世舊仇未消,今生竟然在他未發跡前就碰上——肖稚魚可不想這樣容易就放過他,話說到這個份上,明麵上不能動,她還需要另想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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