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子分完了,高氏也不願意待在這裡。
她抱著匣子轉身離開,走到房門前,說了句話。
“爹,原本應該是老四去的,二牛就不應該死。”
韓水生全身抖了兩下,本就弓著的背更顯佝僂。
是啊,原本二牛不會死的,可誰讓當時他被銀子迷了眼,更心疼小兒子呢。
現在小兒子被除族,日後和他們家就沒關係了,結果卻搭上了另外一個兒子。
悔恨的情緒險些將他壓垮。
回到房中,高氏把銀子妥善放好,掀開被子上床,兩個兒子睡在裡麵。
兒子之前和閨女一個屋睡覺,中間用簾子擋著。
現在家裡空了,西廂沒人住,等送走了丈夫,讓兩個兒子住到西廂房吧,再大點就該擠了。
屍體找不到,就隻能立個衣冠塚。
明兒起來把二牛最好的衣裳準備好,送去下葬。
想著想著,眼淚再次噴湧而出,滑落臉頰後滲入方枕裡。
寧鳳章此時正在和韓鏡說話。
“已經有人開始給我父親說親了,是一和離歸家的女人。”
韓鏡道:“想來出身很不錯。”
“嗯,比前麵那位好,和我娘的出身差不多。官媒說,那女子被前夫和小妾害的掉了孩子,身子毀了,沒辦法再有孕。”寧鳳章縮在椅子裡,看著窗外的江水滔滔,“我覺得很好,不知道父親能否答應。”
“人怎麼樣?”韓鏡覺得這小孩看的倒是明白。
“我曾私下裡找到舅母,托她幫我打聽了一下,性子不是那種圓滑的,不過本性不壞。她前夫之前想求他諒解,再把小妾送走,這女子沒有答應,收拾了嫁妝便回到了祁州府。舅母說之前那男人追了過來,在府門前跪了兩日,被她父親派人轟走了。”
說到這裡,寧鳳章嘴角帶著笑,“舅母聽說官媒提到了那個女子,覺得這門婚事可行。無法生育子嗣,內宅也就沒了第二個毒婦。”
“你弟弟呢?”韓鏡問道。
“暫且被外家接去了。”寧鳳章趴在床邊,側頭看著他,笑道:“之前那邊還想再送個姑娘進府,父親沒答應,你知道是什麼原因嗎?”
韓鏡搖頭。
寧鳳章低聲笑道:“府裡的其他姑娘,相貌都不如前邊的這位,我父親看不上。”
“當初陳府怎麼沒有再送個姑娘進去?”韓鏡問道。
“我娘死在府裡,外祖父覺得我父親不是個有擔當的,不想讓姨母入府被糟蹋。”寧鳳章道:“我可就那麼一位姨母,雖說是庶出,因為難產生母過世了,自小跟在我外祖母身邊長大,和我娘感情極好。後來嫁到了鬆洲,是我外曾祖父同僚的長子長孫,如今在京都任職。”
比起之前,寧鳳章現在的笑容很明顯的鬆快許多。
時刻想著要他命的女人死了,自此便不用提心吊膽的過日子,好事一樁。
而寧恩賜沒了生母在府中幫他籌謀,外家如今也沒有在朝為官的,自然不敢招惹他這個世子。
“有件事我覺得奇怪。”他突然擰眉道。
韓鏡嗯了一聲,“說說看。”
“按理說,她死了,怎麼著父親也應該多陪陪老二的,可是給她處理完喪事後,父親並沒有對他表現的多關切,反而每晚都不在府中。在家的那兩個月,我好幾次早起時,見到父親都是從外邊回來。”
寧鳳章問道:“你也覺得奇怪吧?寧恩賜,聽聽這名字,父親未免有些……”
太無情了。
他倒不是心疼二弟,自己都沒人心疼呢,哪裡還顧得上彆人。
隻是看到那樣的情形,總能想到自己。
韓鏡懶散的歪倒在椅子裡,腦袋磕在牆壁上靠著,“外邊有人了吧。”
“……”寧鳳章臉色都黑了,“你是說有外室?”
“不然呢?”韓鏡笑了。
寧鳳章沉默了許久,才吐出一口氣,“罷了,隻要不帶回府裡,隨他吧。”
在大盛,妾室是不允許扶正的。
皇族,宮裡的娘娘和王府的側妃不在其列。
側妃也是要上玉牒的,隻要名字上了玉牒,就代表著身份被認可,不允許發賣,更不允許隨意打殺。
文武百官和普通富戶家中,但凡被發現寵妾滅妻或者是妾室上位的,輕則罷官重則流放。普通平民則是罰款兼打板子。
說到底,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也有民不舉官不究的,頂多折損一些名聲罷了。
寧鳳章對自己的父親已經不抱希望了,日後隻等著接下郡王府的位子,該是他的,誰也奪不走。
“朝廷要和親了。”寧鳳章轉變了話題,“前段時間大盛和北黎起了戰事,大盛的損失比較重,雖說還在苦苦的撐著,卻有周邊小國加入進來。”
韓鏡勾起唇角,“陛下有很多公主?”
他自然知道,卻得防著寧鳳章。
“有二十九位公主,大概一半都出嫁了。”寧鳳章也說不太準,“聽說這次大盛送出一位公主,北黎那邊也會送來一位,也不知道盯上了誰。”
“難道不是太子?”韓鏡道。
寧鳳章搖搖頭,“不能吧,太子妃的出身可不低,側妃?”
“得看那公主的地位有多高了,中宮所出的怎麼可能送來和親,其他的倒是能將就。日後太子繼承大統,好歹能封妃。”可惜,太子還得在東宮住個二十幾年,甚至死在了皇帝前頭。
老皇帝一死,小太孫在帝王下葬前夜被人謀殺,他則聯合幾位朝臣扶持了最小的皇子繼位。
現在想想,大盛朝的確沒什麼意思,上輩子走過一遭了,沒落得個好,這輩子倒是可以按照母親定下的路子,重新換個活法。
曾經他掌控朝堂三十年,不還是被人弄死了。
反正都是要死,那就做票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