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什麼?”秦鹿柔聲細語問道。
女子低垂著頭,眼含清淚,“林玉娘。”
“剛被擄來不久?”
林玉娘遮住唇,抽泣道:“是被村裡人送上山的。”
“……”秦鹿目露厲色,“被獻祭了?”
林玉娘在旁無聲哭泣,因為壓抑著,下唇咬破滲出殷紅的血珠。
“若是不送女子過來,他們便會屠村,是小女命薄。”
被送來的當晚,她就失了身子,哪怕離開,恐怕也沒了去處。
她想到了死,可是這群畜生卻威脅她,如果敢自殺,就殺光她的家人。
明明心裡是恨極了爹娘和兄弟的,可真聽到這番話,她卻不敢自殺。
林玉娘知道自己沒出息。
“誰說你命薄,今日遇到了我,說明你命裡帶貴人。”拇指拂去她的眼淚,“身子臟了已成定局,但是你的心是乾淨的,這世上總有人會披荊斬棘奔你而來。”
林玉娘這樣命運的女子太多太多了,這世道本身就不太平,女子沒有絲毫地位可言。
抓起桌上的筷子,在指尖轉動著。
“咻——”
破風聲響起。
等疼痛蔓延開來時,大當家低頭看著大腿,血跡逐漸滲開,染紅了褲腿。
“怎麼還傻站著,把家當都翻出來,彆讓我的人久等了。”
在眾人呆滯的時候,她又抓起一根筷子。
縱然狠戾如大當家,此時也被秦鹿的手段震懾。
他絲毫不懷疑,再磨蹭下去,那根筷子會穿透他另外一條腿。
“還傻站著乾什麼,趕緊去啊。”他咬牙怒吼著。
遮龍寨上下,因為一根筷子,變得忙碌起來。
“您是神仙嗎?”林玉娘小聲問道。
秦鹿哈哈笑道:“神仙可不會管凡人的事,他們隻貪圖香火和信仰。”
“可是……”她的一舉一動,哪裡像凡人了。
遮龍寨在此盤踞多年,掠奪了大量的財富。
看到一隻隻木香搬進來,裡邊金銀珠寶,琳琅滿目。
等桑九趕著馬車跟隨韓鏡進來時,看到大廳內擺放著三十多隻箱子,一口氣險些提不上來。
“夫人,這麼多,咱們得搬到什麼時候?”
秦鹿蹲坐在旁邊,手裡撚動一枚金釵,把玩幾下後,扔給了桑九。
“給素娘的。”
桑九露出美滋滋的笑容,“我替素娘多謝夫人。”
“既然是咱們端了山賊的老巢,那麼這些東西也就是咱們的了,對吧?”
“對。”桑九用力點頭,“朝廷軍隊也都是以戰養戰,咱們也一樣。”
韓鏡在旁邊翻了個白眼,一樣個屁。
也就是桂雲縣縣令被他親娘攥在了掌心,換個縣令看看,對方指定帶著差役,上門討要。
還得反過來刮掉秦家一層皮。
“夫人,還有錦緞呢,這可是隻有皇室王侯才能用的雲錦,尋常官員或者是普通百姓敢穿在身上,都能賜你個僭越之罪。”桑九都開一塊布匹,撫摸著柔滑的料子,想著素娘穿上該有多好看。
秦鹿直起身,“沒了?”
周圍的人趕忙搖頭,就差把腦袋甩掉了。
“很好。”秦鹿滿意的笑了,“桑九,交給你了,一個不留。”
“是。”桑九上前取了一柄大刀,展開了一場雨夜屠戮。
淒厲的哀嚎聲,此起彼伏。
由近及遠,一點點的蔓延開來。
大廳裡的女子,從最開始就癱軟在地上。
那個衝著秦鹿翻白眼的女子,早已嚇得魂不附體,精神即將麵臨崩潰。
“還有那個女的。”秦鹿在桑九回來時,指了指那女子,“處理掉。”
桑九絲毫沒有手軟,手起刀落,女子已然失去了生機。
“那女子得罪夫人了?”桑九沒有任何負擔,甩掉大刀上的血跡,道:“這把刀太笨重,用起來不順手。”
秦鹿道:“那女子已經被此地同化,失了本心。”
“是不是就像夫人之前說過的,得了那種斯德什麼摩的病?”桑九捏著下巴,絞儘腦汁的想著那個詞。
韓鏡道:“是斯德哥爾摩綜合征,又稱人質綜合征,說的是受害者對施害者產生感情,反過來幫助施害者的一種心理疾病。”
“對對對。”桑九笑道:“這名字太奇怪,我總是記不住。”
“你們……”秦鹿看著這些女子,“可有去處?”
其他人尚在猶豫,林玉娘卻跪在秦鹿麵前。
“夫人,我被這群山匪玷汙了身子,斷然是回不去的,還請夫人留下我,為奴為婢,玉娘會以性命報答夫人的恩情。”
秦鹿彎腰把人扶起來,“但凡有條活路,也不要輕言賣身,且回家去見見父母吧,說不得他們也在掛念著你。”
大盛朝對於女子的貞潔看的並不重,寡婦改嫁在所有人看來都是尋常。
可被匪徒玷汙,與尋常不同,還是頗受世俗詬病的。
卻不至於被逼迫致死。
秦鹿這樣說了,林玉娘也沒再堅持。
其他的女子被秦鹿的狠辣嚇壞了,但凡是有其他的去處,誰敢在秦鹿身邊做事。
她們自然是痛恨山匪的,對秦鹿隻有害怕,並無痛恨。
“其實,你們若是沒地方去,可以留在這裡,至少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在山裡辟出一塊地,自給自足。”
秦鹿看著眼前的建築群,就這麼空置下來未免可惜。
還真有女子產生了這樣的想法,“夫人,我們真的可以留下嗎?”
她們覺得,秦鹿把這裡的山匪乾掉了,那這裡的一切都屬於她。
“自然可以。”秦府離著這邊太遠,鞭長莫及,“隻是,切莫走到如他們這般的下場。”
“……”眾女隻覺得荒唐。
她們都是弱女子,怎麼可能落草為寇占山為王。
在她們眼裡,遮龍寨幾乎就是地獄,而幾位當家的,皆是那地獄的閻羅。
可在她們眼裡恐怖至極的地獄閻羅,此時卻成了眼前女子的刀下亡魂。
變相說明,眼前的女子其可怕程度。
“斑斑,這裡也是你的地盤吧?”秦鹿看著趴伏在門口的斑斑。
斑斑抬了抬眼皮,懶洋洋的“嗷嗚”一聲。
它的底盤可大了呢。
“日後莫要入內,若有人傷你,你隻需躲閃,躲閃不掉可以自保,不能吃掉。”
“嗷嗚!”
叫聲依舊溫溫柔柔的。
眾女:“……”救命,好可怕。
“桑九,給她們留下些銀兩,餘下的帶走。”
“夫人,數量太多,恐怕得分多次才能運走。”桑九看著眼前的箱子,突然覺得做山賊,很有錢途。
“夫人。”林玉娘開口道:“遮龍寨裡也有幾匹馬。”
“桑九,牽過來,咱們套車回去。”
“是!”
這邊,桑九一番忙碌後,五輛馬車載著三十多個箱子,吱呀吱呀的離開了。
林玉娘走到一個女子身邊,道:“桂蘭姐姐,咱們接下來怎麼辦?”
被喚作桂蘭的女子上山好些年了,學會了一些自保的方式,林玉娘就是在她的開解下,才挺了過來。
寨子裡的女孩子們,對她都很依賴敬重。
“先把他們的屍身掩埋了吧,那夫人不是說了嘛,現在天氣太熱,處理不及時的話恐會招來瘟疫。”
“好。”幾個年輕姑娘點頭,紛紛去找工具挖坑。
她拉著林玉娘的手,道:“你來的時間最短,真的不回家去看看爹娘?”
林玉娘一臉苦澀的搖頭,“姐姐,我回不去了。其實我心中是恨他們的,村民將我推出來時,我哭喊著請求爹娘不要把我送來,他們為了家中兄弟,絲毫不曾心軟。我是女子,又能如何。既然拋棄了我,何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