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後我娘想在這裡建都。”他指著北黎地界道。
這個沈頌倒是初次聽說,他並未去過北黎,不知道那邊的情況如何。
“為何要在此處?大盛京都四季如春……”
“娘喜歡四季分明的地方。”韓鏡低笑,“此處緊鄰北黎京都霸州,而且在此地建都,等打下上邊這一片區域,近乎處於中心位置,更便於管理。”
“公子可知從北至南的距離有多遠?”沈頌問道。
“娘說了,大概有兩萬裡的距離。”
沈頌:“……”
這簡直離了大譜。
如此廣袤的疆域,該如何管理?
“公子,這片區域從未聽說有人去過,當真有人類生存?”
“娘說有,不過他們那邊還過著茹毛飲血的生活,與咱們不同。”
韓鏡隻聽母親說過,便已經產生了好奇。
沒人嫌棄自家疆域小,若是可以,他甚至想統治世界,可惜有生之年恐怕是做不到了。
世界太大,大盛和他太過渺小,有心卻無力。
兩人在書房聊了許久,知道臨近半夜,才各自回房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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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皇宮。
東北角的一處小院裡,一個身材消瘦的男子正在等下寫信。
寫完信後,他吹熄燈燭,抓起旁邊屏風上掛著的披風係好,慢悠悠的走出小院,沿著高高的宮牆,七拐八繞的轉著,最後來到一處相對蔭蔽的院落。
抬手在門上輕扣三下,裡邊很快傳來腳步聲。
院門打開,一臉稚氣的小童見到他,側身把人讓進門。
進屋後,男人把信交給小童,走到床榻邊,上麵躺著一個獨腿男人。
“日後可有打算?”獨腿男人聲音粗糲沙啞,很是刺耳。
男人沉默良久,“沒有。”
“既然無處可去,可以繼續留在宮裡,總有你一片瓦遮風擋雨。”獨腿男人半邊臉帶著麵具,另外半邊臉已經染上皺紋。
男人站在床榻前,看著窗外的夜色,距離天亮還有不到一個時辰。
“你為何要這麼做?”他不理解。
獨腿男人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聲音破碎的猶如秋風落葉,那力道似乎要把五臟六腑都咳出來。
“你又為何這麼做?”獨腿男人反問。
他猶豫良久,“無掛無礙,想毀掉這裡。”
“嗬嗬!”獨腿男人摸著從大腿處齊平切斷的創口,這裡早已經不疼了,可當初被切斷時的那種疼痛,生生折磨了他三十多年,“我也想毀掉這裡。”
小童送來一杯熱茶,恭敬的遞給獨腿男人。
獨腿男人看著小童,麵色平靜,“把信送出去吧。”
“是!”小童很快離開了。
“你是孤魂我乃厲鬼,沒有目標,便留下來一起做個伴吧。”獨腿男人說罷便闔上眼眸,下了逐客令。
男人轉身走出去幾步,回來幫他蓋好被子,這才離去。
他不知道獨腿男人到底是誰,哪怕自己在宮裡這麼多年,已經做到了總管的位置。
之前倒是私下裡和人打聽過此人,可詢問過的老人都表示不清楚。
或許有知道的,可惜那人的表情諱莫如深,半個字都不敢提。
他之前覺得獨腿男人是謝氏皇族中人,可知曉內情的人說不是。
再問便不說了。
既然不是,那就是太監。
一個太監,在冷宮附近生活了好些年,謝氏皇族不是什麼善人,真要有這樣的人,早就被趕出皇宮了。
回到自己的居所,趁著天色尚早,準備睡個回籠覺。
如今新皇未定,他這個副總管不需要每日去駕前點卯,總管倒是殷勤,每日都要去宰相麵前討好獻媚,自己不去,總管反而更放心。
他在宮裡從不與人結怨,和總管也沒有仇恨,對方也不會在宰相麵前說他的不是。
畢竟能在宮裡存活下來的人,腦子還是拎得清的。
他不去給總管添堵,總管自然也不會找他的麻煩。
都是一把年紀的人了,沒必要到了這個時候,互相撕咬個你死我活。
先皇入殮幾個月了,還未定下新皇,若非宰相在朝堂上鎮著,這天下早就亂了。
可宰相也鎮不住太久,世家絕不會看著宰相一人獨大。
送信的小童返回,還帶著早膳。
獨腿男人用過早膳,詢問宮外的情況。
小童詳細和他說了一番,很是納悶,“義父,您說城外的藩王為何不攻城?”
“他們害怕。”獨腿男人慢悠悠的吃著早膳,“京都有兵馬近五萬,三路藩王握有近八萬,真要打起來,勝負未知。而且他們在等……”
“等什麼?”小童問道。
“等北境大軍是否會來馳援京都。”獨腿男人給小童夾了一筷子醬肉,道:“若久等不來,他們便會攻城。後續大勢已定,北境哪怕是回到京都,也隻能妥協。若是來了……”
小童等著義父接下來的話,可許久都沒聽到義父的動靜。
“義父……”小童好奇的喊了一聲,“若是來了呢?”
獨腿男人似乎想到了什麼,冷肅的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很淺也很驚悚。
“來不了了。”
“為何?”小童不懂。
“沒有為何,若是能來,早該到了。”看來,那個人成功了。
對方的目的就是看著京都和反王兩路人馬相互對峙,最終相互消耗,以圖漁翁之利。
此時注定無法平息的。
兩位皇子知道,三路藩王也知道。
不管是誰登基,對方都隻有死路一條,絕不可能給對方活命的機會。
所以,這兩方人馬,都不能退。
退了,就是粉身碎骨。
“既然北境大軍不來,那外邊是不是就要攻城了?”小童不見緊張。
獨腿男子點頭,“是啊,快攻城了。”
小童腿短,坐在椅子裡都踩不到地,晃蕩著兩條小短腿,吃得香甜。
“明日你去府北巷走一趟,幫義父送個東西。”
“好啊。”小童痛快的答應下來,也沒問要送何物。
獨腿男人眼神柔和幾分,“等京都事了,我帶你去外邊走走。”
“去不去都行,義父在哪我就在哪。”小童對外邊並不好奇,他是被義父養大的,義父就是他的全部。
剛開始他不懂事,覺得自己既然出生在皇宮裡,那自己的父親肯定是皇帝。
得知這一消息後,他甚至想去找皇帝認親,可惜被義父攔下了。
後來義父告訴他,他不是皇子。
曾經他不相信,後來自己找到了答案。
他的生母是宮裡的宮女,一次出宮采辦被人玷汙意外懷上了他。
後來用過好多方法都沒墮掉,隻得生下來將他拋入井中,這才被義父碰巧救下。
那個女人後來做錯事惹惱了主子,早些年便被打死了,小童自那之後沒有了任何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