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傅奪(2 / 2)

“何解?”

“生殺予奪的奪。”

聊到此處,秦鹿心裡的那點旖旎,似乎一下子散了。

拍拍手撐著膝蓋站起身,“好吧,你贏了。”

雪白的狐裘大氅放到一邊,抬腳準備離開。

傅奪沉默不語。

走出幾步,秦鹿回頭再次看了看對方的那張臉,搖頭歎息,“可惜。”

報國寺的日子很悠閒,她基本上都是吃了睡睡了吃,不做他想。

一場蒙蒙春雨落下,小沙彌送來了晚膳。

敞開的窗戶,吹來了桃花的淺香,帶著雨水的清雅霧氣,比之尋常都要讓人沉醉。

桌上擺著兩壇酒,姿態散漫的仰躺在臨窗的美人榻前,偶爾倒一杯送入口中,乾冽的酒水滑入腹中,回味悠長。

“小和尚,明兒晚上送一盤蒸豆腐過來,上麵淋上清醬汁,撒一把小蔥花。”

小沙彌自然是無不答應。

“這邊不需要人守著,你且回去吧。”

“是!”

院中徹底安靜下來,隻聽得沙沙的雨落聲。

“嘩啦啦……”

酒水落入酒盅,醇香四溢。

一隻黑色的影子在窗外一閃而過,很快無聲的潛入房中,最終來到了秦鹿身旁。

側眸看了一眼,她忍不住勾唇笑的愉悅,“哎呀,你怎麼來了。”

招招手,黑貓輕巧的約上美人榻,走到秦鹿小腹趴著,尾巴優哉遊哉的甩動著。

“之前不是去找心上貓貓了嘛?找到了?有沒有親親抱抱舉高高呀?”

說不得幾個月後,會有小奶貓跑來找貓爸爸呢,想到這點,秦鹿不免懷念起梨花來了。

“你的前輩是一隻狸花貓,如今在漢州皇宮裡,可能這輩子都不回來了呢。”

尾巴在秦鹿的腰側時不時的掃動兩下,耳朵偶爾抖動,順便再打個哈欠。

外邊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一人一貓躺在窗戶前,很快睡了過去。

桃林另外一處的院落中,傅奪手捧一本書,借著燭火慢慢看著。

在旁邊還跪著兩個人,一男一女。

許久之後,他放下書本,起身看著兩人。

“你帶她走吧。”

跪著的男子懵然抬頭,似是難以置信。

“公子,您要趕小的走?”

傅奪走到正堂,“白術,把人趕走。”

“是,公子。”外邊進來一個青年男子,走到書房看著這對男女,“走吧。”

“不,公子,求您開恩……”

白術厭煩的將人拉起來,拽著兩人往外走。

“公子,小的對公子絕無二心,求公子開恩呢,公子……”

走出院落,白術將兩人隨手甩開。

那女子驚呼著癱坐在地上,滿臉淚痕,甚是狼狽。

“白術,你幫我求求公子……”

白術後退兩步,“求什麼?吃裡扒外的東西。”

“……”白青臉色煞白,愕然的看著相識十幾年的好友。

“趕緊把人帶走,也就你會把如此淫蕩的女子看的重過公子。”白術嫌惡的瞥了眼地上的女子,“此等下流姿色,居然妄圖染指公子,不自量力。”

他和白青是公子的書童,自小就隨侍公子左右。

公子的祖父與報國寺的方丈是舊識,公子每年開春都會在這邊小住兩月。

此次來報國寺途中,他們救下了眼前的女子,因對方是逃難來此,無處可去,白青便求得公子開恩,將人暫時帶在身邊,等回府後再為她尋個營生。

可是這女子居然心術不正,趁著公子小憩時,試圖自薦枕席。

莫說是公子,便是他都瞧不上這女子。

公子要將其處理掉,可白青卻跪下替這女子求情。

如此吃裡扒外的家奴,留著何用。

事實上,也是白青高估了自己在公子心中的地位。

被白術如此直白的羞辱,女子氣得全身顫抖,卻無法反駁。

事實就是如此,她的確對傅公子一見傾心。

那般出塵絕俗的男子,試問這世間有幾個女子能抵抗的了。

她明白自己的出身,自然無法成為正妻,可哪怕是做妾,她也願意的。

明明是溫潤如玉的公子,可是在自己試圖脫衣引誘的時候,對方居然絲毫沒將她放在眼裡。

她的相貌自然不差,至少也是中等偏上,隻是比起傅公子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趕緊滾。”白術嗬斥道:“大秦律法,你的賣身契早已銷毀,自此不再是傅家的人。”

“喵~”一陣軟軟的叫聲響起。

三人循聲看去,卻見院牆上站著一隻貓,借著月色看去,還是一隻黑貓。

貓兒踩著貓步,無聲的從三人麵前走過,走到儘頭後,一躍落地,很快消失在桃林之中。

雨停,地麵潮濕。

抬腳走過,碾碎了一地的桃花,鞋底也沾染了香氣。

秦鹿拎著一壺酒在桃林中賞景,貓兒在她旁邊的樹杈上是不是的跳躍前行。

她沒有去昨日的方向,秦鹿本身就不是個強人所難的性子。

而那個男子雖說一切都長在她的審美上,可拿得起放得下才是秦鹿的性格。

或者說分開後到現在,都沒想起過那個男子。

走出桃林,林子邊上有兩個老和尚正在下棋。

秦鹿上前站定,靜靜的看著。

許久之後,一局結束,兩位老和尚起身向秦鹿見禮。

“貧僧見過太後娘娘。”

秦鹿揮揮手,在一個位置坐下,笑道:“陪我來一局。”

兩人也不推辭,其中一位長須老和尚笑眯眯的坐下,來時對弈。

秦鹿翹著腿,黑貓坐在她的腿上,黑色的尾巴繞到身前,尾巴尖勾住小腳爪,特彆的乖巧。

她一邊落子,一邊撓著貓貓的下巴,聽著咕嚕嚕的聲音,好似催眠曲。

老和尚的棋藝精妙,數次將秦鹿的白子險些圍殺。

她不喜歡“輸”這個字,正巧幾朵桃花飄落,惹得貓兒好奇心驟起,後腿一蹬便跑去追逐桃花了,秦鹿也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應對眼前的局勢。

第一局,秦鹿輸了。

隨後繼續第二局。

從晨光薄涼一直下到正午,她和老和尚的棋藝近乎旗鼓相當。

最後一局結束,秦鹿伸了個懶腰,“好了,暫且就到這裡,該用誤刪了,得空咱們再下。”

起身四處尋找黑貓,根本沒看站在旁邊的傅奪。

“小黑……”喊了幾聲,幾聲喵喵的叫聲,小黑踩著樹枝跑來,飛躍到秦鹿的懷中。

“喵~”

秦鹿輕點它的小鼻頭,“喵什麼喵,看你的小腳爪,都是泥巴,回去給你洗澡。”

“喵……”

“再撒嬌,晚上沒飯吃。”

“喵喵,喵喵喵……”

“你還發脾氣了,晚上不上榻,可以不洗澡,你要睡哪裡?”

“喵~”

一人一貓緩緩離去,相比起昨日她看自己是的驚豔,今日卻好似沒見到他一般。

傅奪站在桃花樹下,抬頭看著眼前綻放的粉色花瓣,一時間神色難辨。

他是北黎王朝的世家傅家嫡出公子,現任的傅家家主。

傅奪的姐姐是北黎寧康帝的元後,可惜生子時一屍兩命。

傅奪是個矛盾的人,他不喜北黎皇族和世家的做派,卻不代表能和覆滅北黎的大秦太後融洽相處。

她滅了他的國。

傅家之前因元後過世,再加上傅奪掌權,逐漸退出了北黎的權力漩渦,因此在改朝換代後,並未波及到家族。

即便如此,他內心的想法也是複雜的。

大秦太後看自己的眼神,傅奪心知肚明。

可讓他去伺候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自小的教養,怎能妥協。

隻是被她忽視,心底卻有些失落。

秦鹿給小貓洗了個澡,放在碳爐前讓它自己取暖。

小黑貓打著轉的烘烤著濕漉漉的貓毛,偶爾喵嗚兩聲嚴重抗議。

它喜歡在下著小雨的時候出去溜達幾圈,卻特彆討厭洗澡。

若是旁人幫它洗澡,其下場就是貓飛人跳,可若秦鹿親自動手,小黑會乖巧的不得了。

它似乎很明白,誰能折騰,而又是誰最不好惹。

鬨市街頭,正有熱鬨上演。

一個穿著不錯的老婆子正抓著一個女子扇耳光。

對麵臨仙樓二樓,梁燊看著這一幕,眉峰緊鎖。

“梁總管。”掌櫃走過來,和他一起看著下麵,道:“那女子是順陽府知州的母親,那女子則是她兒子的未婚妻。”

“當街毆打民女,鎮撫司不管?”梁燊看不出喜怒,可心底已經有怒氣上湧。

掌櫃唉聲歎氣,“這個怎麼管,之前這老太太也沒見過什麼大世麵,如今兒子一朝高中,被封一府知州,可彆提多神氣了。”

“知府那邊沒動靜?”

“倒是勸過幾次,可那又如何,這是人家的家事。”

這才是重點。

梁燊冷笑,“毆打他人,不是家事。”

眼瞅著那小姑娘被打的臉頰紅腫,梁燊撩袍下樓,掌櫃的趕忙跟了上去。

“說,你是不是外邊有人了,我兒子對你那麼好,你居然想退親,我告訴你,門都沒有,你讓大家夥評評理,都是訂了婚的人了,竟然還和彆的男人在外勾勾搭搭……”

“住手。”梁燊上前。

老太太本來彆提多得意了,此時被人突然阻攔,那脾氣當場就炸了。

“你誰啊,乾啥跑出來多管閒事,彆也是這個小浪蹄子的姘頭吧,我警告你,我兒子可是當大官的,你……”

“什麼官?”梁燊冷眼看著他,“順陽府知州?在順陽府的確算是大官,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我大秦律法,你當街毆打他人,可判處十五日監禁以及罰款,鎮撫司的人在何處?”

旁邊一個中年男人擺擺手,“年輕人,你彆管這事兒,人家教訓兒媳婦呢,這是人家的家事……”

“國法之下,豈容借著家事肆意藐視王法,大秦律法乃當今太後娘娘親自定下,爾等罔顧律法,將我朝太後娘娘置於何處?”梁燊厲聲嗬斥,“當日太後娘娘親自提拔你的兒子,臨行前諄諄教誨,理應上應天命,下撫黎民,你身為知州生母,居然如此仗勢作惡,簡直可惡。”

“你這個小畜生,罵誰呢?我兒子可是大官……”

梁燊冷笑,“我乃臨仙樓天下巡查,而臨仙樓是陛下產業,今日你在此做下的事,我比會告知陛下,而順陽府知州縱容家母當街行凶,你們等著丟官坐牢吧。你們還看什麼,把人給我拿下。”

“是!”圍在外邊的幾個人趕忙上前,將那老太太鉗製住。

老太太似乎被嚇得失去了理智,瘋狂掙紮著說什麼都不肯跟鎮撫司的人走,嘴裡汙言穢語罵罵咧咧。

“爾等是陛下欽點的鎮撫司,你們的最高長官乃總鎮撫使桑九桑大人,平時你們需聽知府調派,逢鄰裡打鬨偷雞摸狗殺人越貨調戲良家女子等,均不需要請示官府,儘可自行決斷,若知府知州犯錯,接到百姓舉報,首以百姓的意誌為重。鎮撫司的職責是護衛黎民百姓,而不是作為官府的走狗,若官府昏聵,你們儘可將其收押審訊,上報朝廷。相關律法在大秦律中皆有出處,爾等不曾讀過嗎?”

看到對麵幾個男子亮瞎眼的神態,梁燊道:“若無實證,隨意檢舉上官,一旦查明,反坐論處。”

很好,幾個男子瑟縮了。

“鎮撫司不得動用死刑,不得枉顧事實證據隨意定罪,不得借著朝廷的威嚴欺壓百姓,否則罪加一等。”

“將其收押後,去衙門將知州帶走,按照大秦律法,對其懲處,事後彆忘記上報知府,由他最終定奪。”

之前的那位中年漢子道:“萬一知府大人輕拿輕放呢?”

梁燊斂眉低笑,“那麼,他的官也做到頭了。”

“陛下體恤萬民,你們也要為建設富強繁榮的大秦天下努力,陛下和太後娘娘說過,這個天下不僅僅是他們的天下,更是你們的天下。天下官員唯一的目的,就是為讓治下的百姓生活富足而努力,誰若是借著那身官衣欺壓你們,你們隻管上報鎮撫司,他們管也得管,不管也得管。”

“打人就是打人,沒什麼婆婆兒媳的,即便是父母對於子女棍棒教育,也得把握好尺度。孩子沒出生前,做父母的如何處理都可以。一旦孩子降生,那便是我大秦子民,即便是父母也無權決定已經出生的孩子的生死。”

這邊一些百姓圍著梁燊詢問大秦的事情,遠處幾個人牽馬而來。

“什麼事這麼熱鬨?”

梁燊透過人群看出去,見到對方,忍不住鬆了口氣。

“你可算是來了。”梁燊走到桑九麵前,把剛才的事情和他說了一遍。

桑九本身就是殺手出身,雖說這些年跟在夫人身邊,早已收斂很多,真要動怒,遠非普通人可以承受的起的。

“此事我會處理,讓你費心了。”桑九把馬匹交給身邊的人,隨梁燊踏入臨仙樓。

剛過完年,他便帶著人繼續巡視天下。

主要是如今人手太少,而現在天下方定,南邊的州府也算是新官上任,陛下擔任他們難免帶著一些腐敗思想,認為隻要做了官就萬事大吉了,所以才讓他繼續巡查。

前邊的幾個州府很好,沒想到順陽府卻出了岔子。

這邊的官員上任剛剛一年半,就已然把夫人的話忘得精光,他豈能容忍。

“這次,要殺雞儆猴了。”桑九冷笑道。

梁燊點頭,“開口閉口就說兒子是大官,可見其為官的能力太差,連小家都約束不好,何談輔佐陛下治理天下,的確該嚴懲。”

------題外話------

傅奪:我是可有可無的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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